宋和初看著他把眼前的碎發捋到腦後,又微微抬起頭看著天空,突出的喉結拉出一條漂亮的曲線,延伸入領口中。
常岸的鎖骨下面有一顆紅色的小痣,在一個月前隔離的前一天他就看到了。
手機振動幾聲,董洛不甘心地追問道:和初,這些年我沒有聯系你,就是怕你不願意見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前幾天沒來得及說,現在正式向你道歉。
宋和初草草掃了一眼,看來這些日子常岸的挑釁果然激起了這人的勝負欲。
他回復:?
幾步遠處的常岸撥出一段連貫的滑音。
對常岸這個人下定義是個很難的事情,他以前覺得常岸情商感人,愛裝逼的人的情商基本上都持平於一個岌岌可危的數值。
但常岸卻總能捕捉到許多極細微的情緒,然後選擇一種讓所有人都舒適的解決辦法。
偏偏在做這些周全決定時也不會委屈自己,宋和初無法明白為什麽一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可以在很多時刻將事情做得兩全其美、滴水不漏,這也算是常岸身上的魄力吧。
微信消息再次打斷他的思緒。
董洛:你還在生氣嗎?對不起和初,那個時候是我太幼稚不懂事,我本意並非如此。
董洛: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我們可以重新做回朋友。你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很懂我的朋友,我不想讓這段友誼走向破滅。
宋和初見對面還在輸入。
摸著心底裡說,他確實一直等著收到一句“對不起”,他心胸沒那麽寬廣,沒辦法輕易原諒一個傷害過他的人。
但此時,這等待已久的“對不起”卻看起來格外可笑,他心底毫無波瀾,曾經沉重到能將天秤壓倒的三個字,在今天變得輕飄飄又不值一提。
他懶得繼續看董洛的小作文了。
釋然來得太突然,果然忘記一段痛苦經歷的最快途徑是遇到一個更重要的人。
“常岸。”宋和初說。
抱著吉他的常岸扭過頭,宋和初舉起手機。
他按下了錄像鍵。
常岸認真地看著他,慢慢笑起來,手裡熟練地勾著琴弦,輕輕哼唱著歌曲,與兩棟樓間的大合唱合在一起。
“當世事再沒完美,可遠在歲月如歌中找你。”
宋和初盯著手機取景框,穿過鏡頭與常岸對視著。
連飄在燈下的小蟲都變得詩情畫意起來,陽台外的紛亂聲音與混雜光線都不複存在,一切都慢放成慢動作,只剩下他與常岸在音樂聲裡靜靜地望著。
他把視頻發給了董洛。
宋和初:我男朋友。
他等董洛反應了一會兒,在新一次“正在輸入”亮起時點了刪除好友。
他倒是想謝謝董洛,幫他完成了一次簡明扼要又一針見血的心意推演。
不用等到常岸來找他了,有些事一目了然,無需再慢慢琢磨了。
宋和初在看到“刪除成功”的這一刻,決定要找個機會和常岸好好聊清楚。
音樂會沒有開太久,但把封樓封到精神極差的學生們的興致勾了起來,晚上去洗漱時都能感受到整層樓的氛圍上揚著。
封寢的日子裡所有人的作息意外規律了很多,按時熄燈按時爬上床,宋和初在拿著毛巾回到屋子裡時遇到了常岸,常岸對他說晚安。
宋和初也說:“晚安。”
話音落地後他感受到一種奇妙的刺激,無論是在這偌大一層洗手間裡還是在只有四個人的小寢室中,只有他與常岸擁有獨屬於那棟公寓的回憶。
他們之間多了一些無需說出口的曖昧不明的默契。
晚上時錢原排了個領飯的名單,一人負責一天,明天由宋和初來負責。
每日早晨會例行發放早飯,他們寢室平時基本會睡過吃早飯的時間,只有需要上早課時才會去領。
宋和初的生物鍾已經被隔離公寓調整到了七點自然醒,他起床時屋裡還是黑漆漆一片,便悄悄爬下床去,洗漱後到樓下領了早飯。
他穿著寬大的短袖衫,趿拉著拖鞋上樓,走到寢室門前,正要開門,門卻被從裡面推開。
常岸走了出來。
兩人迎面撞上,宋和初下意識退了幾步,剛要讓開,卻被常岸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被嚇了一跳,抬眼看去。
常岸呆在原地,大概是沒睡醒也沒想通自己要做什麽,只是抓著他不放,剛剛洗過臉後額角頭髮濕漉漉地泛著水光,眼睛裡帶著一絲急切。
宋和初知道他有話想說,但大早上的在宿舍門口屬實不是個合適地點。
“我……”他輕聲說,舉了舉手裡的包子。
常岸沒有去看他手中的肉包,只是專注盯著他的臉。
這門敞著,樓道裡的陽光斜射進來,宋和初站在外面有些心虛,輕輕推他一把:“一會兒再說。”
常岸忽然低下頭,嘴唇幾乎擦著鼻尖而過,他靠得很近,低聲問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知道。”宋和初歎了口氣,躲開他的視線。
常岸這才放過他。
宋和初走進屋裡,把早點放在每個人的桌子上,當走到錢原的床鋪面前時,聽到了極細微的一絲動靜。
他抬頭看過去。
幾秒後,錢原才翻了個身問道:“今天吃什麽?”
“肉包。”宋和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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