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初瞥了眼常岸的背影就懶得再看,他抬頭望了望天,碧藍的天幕萬裡無雲,是個不錯的春日好天氣。
只怕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暢快地曬太陽,也很難再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了。
兩人一前一後向小花園而去,默契地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那邊的,幹什麽呢!”不遠處正有人舉著喇叭喊話。
宋和初聞聲看去,舉著喇叭的是巡視的領導,被喊話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就在他的正前方,正加快了步子往大巴車的方向走。
兩個人挨得很近,看樣子是借此機會見面的小情侶。
領導氣得嘴裡不饒人,喇叭聲響徹花園:“什麽時候了,知道拉你們去集中隔離是什麽概念嗎,還拉著手一起走!這都算是密切接觸!”
身後有不少剛剛從樓裡出來的人,只能聽見聲音見不到當事人,都不明所以地向四處看著。
宋和初感受到了幾道路人的目光,腳步猛然一頓。
常岸配合著快速向旁邊讓開,和他拉開了一米遠的間距。
“知道躲遠了?現在情況非常不明朗,非常不明朗!都是成年人要對自己、對他人負責,知道嗎!”領導的火氣快要噴射而出,喇叭反覆重複著這幾句話。
宋和初硬著頭皮加快步子,走到了常岸的前面。
他剛一動作,就看到前面的小情侶同時尷尬地跑了起來,頓時心道不妙。
“別跑,跑什麽,再摔著!老師也不是針對你們……”喇叭因為持續的高音擴音而發出尖銳的長鳴。
“他媽的邪門了。”常岸低聲罵道。
宋和初也很想罵人,似乎只要他和常岸湊在一起就沒好事。
在大巴車下登記好個人信息,志願者安排他們間隔著坐下,等了沒多久就不再上人,車門緩緩關上,轉而駛出了校園。
行李箱沒有存到行李架上,暫時擺在了腳邊,宋和初看向窗戶外面。
大巴車途徑北宿舍區時遇到了另一輛正清點學生的車,除此之外所過之處不見人影,往日裡人流如織的教學區一片冷清。
車上的人都神情嚴肅,有人在不停地捏緊口罩,手指反覆摩擦著背包肩帶。
疫情所帶來的焦慮感第一次這樣真切地落到頭上,明明已經見過了太多疫情中的故事,也聽說過許多遍將要走的流程,卻仍然不可避免地擔憂。
宋和初握著手機,老媽在十分鍾前發了微信問他學校的情況如何,他隻說在封寢中,沒有提起別的事。
疫情這幾年經濟蕭條,老媽所在的私企每個月都在裁員,一個單身母親撐起這個家不容易,宋和初一直在學校周邊找兼職,能讓家裡少出點生活費。
他把兼職賺的錢都存了起來,沒有跟老媽提過。
老媽性格辣,但心思敏感得很,他每次隨口提起自己要賺錢的事,老媽總覺得是在瞧不起她,就和他說家裡有的是錢、不要委屈自己,說如果同學出去玩就跟著出去玩,別給家裡省著。
宋和初揚起頭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話雖如此,但疫情後全市的消費水平集體掉了很多,沒什麽花大錢的機會了。
也算某種意義上的收支相抵。
他一仰頭剛好能看到坐在斜前方的常岸。
常岸此時的表情十分悠哉,正在翻找隨身背包。
宋和初以為他在找什麽貴重的物品,沒想到眼看著他拿出來了一個頸椎按摩儀。
……大開眼界。
第6章 漫長
宋和初長這麽大遇到過很多不可理喻的人,有的人讓他很厭惡,有的人讓他很心煩,但常岸是唯一一個超出這兩個分組的人。
他對常岸是一種像小孩不愛吃苦藥一樣的、非常純粹的,難以概括下定義的“不想搭理”。
他知道常岸也不想搭理他,在經歷了無休無止的、充滿激情的吵架和放狠話配合辱罵之後,他們已經徹底明白,面對對方,他們根本無法溝通。
在許多問題上,宋和初沒辦法理解常岸,常岸也沒辦法理解他,放棄了試圖說服對方以及辯駁自己的正確性後,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了避開聊天。
也挺好,起碼不用再在對方身上置氣了。
宋和初移開目光,看了一會兒車窗外流動的景色。
出校後過一條街就是公寓樓,大街上同樣沒有幾個行人,整座城市陷入了短暫的降速運行。
宋和初舉起手機,對著這條街拍了一張照片。
窗玻璃上反射出了常岸的半個影子,一並被收入照片裡。
常岸剛剛把耳機摘下來,把頸椎按摩儀掛到了脖子上。
他其實沒想當眾做出這麽裝逼的行為,翻來翻去也並不是為了找按摩儀,而是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沒帶數據線。
這按摩儀就擺在他的桌子上,被催促時著急間把桌上東西全都劃拉進包裡,但唯獨落下了數據線。
這簡直是噩耗,常岸翻遍了整個包,連個插頭都沒找到。
他向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車內格外安靜。
看來只能等安排好住宿後再想辦法解決了。
學校緊鑼密鼓地把人員安排好,常岸在下車時將帽簷向上抬了抬,看到其中一棟樓裡已經住了人,幾扇窗戶邊都站著學生在向下看。
本以為屋子是先到先得,沒想到學校早就已經用電腦系統分好住處,志願者直接點名將人分成三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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