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本應該在四個小時前就起飛前往武漢的航班,延誤了四個小時後,此時顯示“正在登機”。
人們短暫地興奮了下,那趟終於可以起飛的航班登機口瞬間排起了隊,童瞳的登機口圍滿了人,他也擠了過去,扯著嗓子問:“武漢可以飛了,宜江什麽時候能飛?”
工作人員很無奈,極力摁著性子:“您好,武漢的機場目前有開放部分航線,但宜江的還沒收到消息。”
童瞳想到一個辦法:“那你們能不能讓我轉簽到武漢?只要今天能走就行。”
兩個工作人員商量了下,說:“先生您稍等,我們跟公司匯報協商下。”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看他們打完一個電話,又打一個電話,接著等,又是好幾個電話,終於工作人員拿起了喇叭:“本趟航班願意改簽到武漢的旅客可以在此排隊,我們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
童瞳毫不猶豫排在了第一個登了記。
武漢到宜江開車還要四個小時,不管了,總比今天空耗著等一個不確定的起飛消息好。
沈沉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查到你這趟航班取消了,現在什麽情況?今天還能飛嗎?”
童瞳這邊嘈雜得一塌糊塗,他捂著耳朵想找個稍微安靜的地方講話,沈沉等不及繼續說:“小瞳,我查了天氣,接下來好幾天都是大雪,你媽媽的手術不能等,乾脆我開車直接送你回家得了。”
童瞳一驚,這可有將近1400公裡……何況不一定能全程走高速,這想法太瘋了,他趕緊說:“武漢的機場暫時開放了,我已經申請了轉簽到那邊,再等等應該就可以了。”
“是嗎?”沈沉聲音很疑惑:“我怎麽沒查到這消息?”
“先別急,一會我確定了再告訴你消息。”童瞳說。
掛掉電話才後知後覺地覺得感動,他知道沈沉喜歡他,對他好,但他回報不了這份感情,好在沈沉天性豁達,雖然常常半開玩笑地拿這朦朦朧朧的感情開玩笑,但兩人並沒有真的因為這事兒臉紅尷尬過。
可以轉簽到武漢的名額很有限,即便童瞳排在了第一個,也是又等了將近三個小時,才被告知轉簽成功,這會已經是傍晚,他換到另一個登機口,祈禱一切順利。
終於,轉簽後的航班亮起綠燈,開始登機,到此時此刻,童瞳才終於略微放松了精神,連夜趕路又緊繃了一整天,這會已經疲憊到不行。
他給沈沉回了確定的消息,又在微博上艾特了#中部暴雪的超話,發了條消息,“從西雙版納到昆明連夜奔波,又在機場等了將近七個小時,終於能飛,雖然是到四小時車程外的武漢,但總算離回家近了一步,不容易。
不一會,這條消息下陸陸續續來了評論,一水全是同樣被困機場或是剛剛脫困的人,互相鼓勵或是勸慰慶祝。
登機口開了,疲憊的旅客們排起隊,童瞳正要退出微博收拾東西起身,突然來了條私信,一個不認識的ID發來消息:“幾點的航班?航班號告訴我。”
他愣住,心裡湧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這麽多年,沒有第二個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下一秒這感覺變得更加切實,那ID緊跟著又發來消息:“我是邊城。”
童瞳握著手機整個人僵住,現實的世界突然變得魔幻,這麽多年沒有任何聯系的人,突然在一個虛擬世界跟他說,我是邊城。
還頂著一個毫無印象,跟邊城兩個字毫無關聯的陌生ID:大漠黃沙,只是看了會,童瞳覺得這ID莫名有些眼熟。
他發楞的功夫,那ID的消息一條條湧進來:“湖北大雪,高速全都封了,武漢沒有車可以回宜江,我找人找車帶你回來。”
胸腔裡那顆心不受控地猛烈跳起來,怦,怦,怦,童瞳用一隻手按住,一瞬間覺得這景象似曾相識,記憶裡有一抹光閃過,仿佛很久以前的什麽場景下,他也是一樣地心跳起伏,要用手按住,才能讓這顆不安分的心不要蹦出胸腔。
那人曾經在打不到車的晚自習雨夜,在高燒不退的虛弱時分帶走他,每當世界兵荒馬亂,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針一般出現,說:“跟我走。”
趕著回家的人都已經登機,很快這趟航班只剩下童瞳一個人還躑躅在登機口,工作人員大聲催促著他,童瞳匆匆回了消息:“馬上起飛,晚上10點到。”
走過廊橋時又補了條消息過去:“手機號還是以前那個,沒變。”
飛機起飛,巨大的轟鳴聲包裹住整個人,神經與心都變得不那麽敏銳,但童瞳感覺周身的血都從心臟湧出,湧向四肢百骸,它還在跳,那麽快那麽用力,好像在告訴它的主人,我又活過來了。
這趟航班比原計劃晚了四個小時才到天河機場,中途因為天氣原因轉飛到了別的地方,一度童瞳以為它要折返回昆明,最後還是曲曲折折地抵達了武漢,這是最後一趟能飛抵武漢的航班,緊跟著天河機場就關閉了。
拿行李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兩點,童瞳一路上睡睡醒醒,完全沒休息好,昆明還是四季如春的天氣,他雖然抓了件厚外套備著,但完全抵抗不了凌晨兩點又是暴雪天的武漢,還沒出航站樓已經快凍成冰棍。
夜裡的機場人不多,之前邊城給了他司機的電話,這會他打過去卻一直沒人接。
推著行李箱出了航站門,對面一排來接機的人,童瞳楞在原地,人群中有個高挑突兀的身影,黑衣,平頭,眉目冷峻如峰,那是邊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