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暘垂下頭,握攏手掌,“我明白。”
嘴上說著好,說了服,出了門卻開始各自搞動作,砸場子。
元老還是說讓找信物,但信物找不到怎麽辦?那就打到服,打到怕,看誰更黑更狠。
在滿屋忠義亡魂的注視下,一堆人各懷心思,從前發誓說的同生共死,真齊心同禍福,都拋諸腦後,最好也是只能共患難不可共富貴。
奚聞不參與這場戲,只是來這看看。他在B組拍“新警察故事”,街頭站半天便衣打扮抓扒手,這裡節奏緊,他那裡節奏松,這裡色調暗,他那裡色調亮,一張一弛,對比很明顯。
他們這出戲,有些地方很傳統,有些地方又很現代。幫派的規矩是迂腐守舊的,時代卻新潮解放,一堆人西裝革履坐在香煙繚繞、昏暗逼仄的老屋子裡對峙,突兀不協調,好像被螞蟻啃噬爛的桌子腿,喻示著舊秩序已經搖搖欲墜,不堪一擊。
從繁盛到衰亡,花開至荼蘼時的衰敗。
既要有風雲翻覆的顯赫崢嶸,又要有大勢已定的無力回天。
釣魚要釣大的,華軒一隊人馬跟了人幾條街,最後收網,卻被貓驚了魚,眼看要跑,急忙衝上去亡羊補牢。
華軒把皮夾克一掀,疾跑過去,往目標任務膝蓋彎那兒一踹,肘部壓在後頸,反手抓住手腕,擰了關節,拷在背後,一串動作利落乾淨。被抓的人跪倒在地,破口大罵,華軒拎住那人衣領,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拍了拍腮幫子,“嘴放乾淨點。”
抬眼看去,其余幾個也都收拾到位,可惜只是些小魚小蝦,蹲了兩禮拜,還是功虧一簣。
王隊臉色難看,瞪了眼剛剛打草驚蛇的小年輕,手一揮,“收隊。”一群人把人往警車上壓。
華軒掌下的人還在掙扎,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頭拚命往上抬,也不知看到什麽,突然大喊一聲,“健哥!”華軒壓他脖子的手都險些被他掙了。
華軒猛地抬頭看過去,街道人來人往,沒有異常,街對邊排著兩輛車,他抬眼的時候,有人正好彎腰坐進車裡,他眉一皺,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街對面一行人裡,有人低下頭,狠狠罵了句蠢貨。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丸子樂了的魚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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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紀秋
導演喊“卡”,一鏡過。
奚聞下戲,換了衣服,用濕巾擦著臉上的妝,白小乙抱著奚聞的外套,過來給他披上,然後神秘兮兮說,“奚聞哥,你知道嗎?剛剛又出事了!”
奚聞疑惑地看他。
他們這邊拍的熱鬧,副導演領著一堆人在另一個地方補拍幾個大場面群戲,結果還是昨天失誤的那個演員,群戲的時候,手上繃帶沒綁牢,斧子脫手揮出去,劈在牆上掉下來,極其驚險,有人尖叫,鋒口擦著耳朵邊掠過去,幸好沒傷著人。工作人員嚇出一身冷汗。
副導演摔了擴音喇叭,劈頭蓋臉對人一頓罵,啪一下揮手就是一個巴掌,說他腦子沒帶,讓他卷鋪蓋滾蛋,別拍了。
白小乙心有余悸,說實在太嚇人了。“為圖逼真,那可是真斧子。”
奚聞從休息室出去,看到有人垂著腦袋抱著胳膊靠牆站著,縮在一片陰影裡,臉頰上還有被打的巴掌印。
奚聞走過去,發現那演員側臉和沈清野長得有點像,尤其是眼睛鼻子那塊,很正氣,線條很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聽到有人走過來,那人正抬頭,眼眶紅的厲害,估計是哭了。
正臉就不像了,太秀氣,瘦白的感覺,有點憔悴,骨象不夠精致。奚聞略可惜。
可能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慘狀,那人見有人過來,就低下頭,轉身走了。
和奚聞擦身而過。
走路的姿勢不太自然,一瘸一拐,臉色蒼白,好像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下垂的頸子上青一塊紫一塊,咬出血的印子都有。
奚聞青筋一跳,一把拉住他。
不出意外地被猛烈甩開。
那人抬起頭驚恐地瞪著他,驚慌失措地像掉入陷阱的獵物,眼下烏青,一股病態。
奚聞喉結滾了滾,感覺不太好說,只是脫了外套遮住他下身,“出血了。”
那人臉色更白了。
伸出的手抓緊衣服,骨節凸起,手指很長,手上卻沒什麽肉,頂著薄薄一層皮,手背上浮現出青筋。
奚聞沒法不管閑事,“送你去醫院?”
那人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冷汗凝在鬢角,奚聞發現他在微微打著寒顫,奚聞伸手托著胳膊肘托一把,皮膚燒得滾燙,是發燒了,還燒得不輕。
“就這樣你還開工?怪不得一直出問題。”奚聞抓了他胳膊,把他往外頭帶。
那人被說了兩句,眼睫一顫,蒼白的嘴唇一抖,兩顆淚珠就滾下來了,劈裡啪啦砸在手背上。性格膽小又怯懦,文文弱弱的,長得卻好看,怪不得受人欺負,飽嘗委屈,還得和血咽下。
奚聞找劇組人借了輛小汽車,拿了車鑰匙,把人送去醫院。
那人坐在車後座也坐不踏實,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躺下了。
等紅燈時,奚聞用手指敲著方向盤,問人,“你叫什麽?”
後座一直沒聲音,奚聞險些以為他昏過去了。好久,才傳來個細若蚊蠅的聲,“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