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野很驚訝地挑高了眉,“你都看過?”
奚聞一點也不怯於展示自己長時間對他的追逐關注,十分自然地說,“是的,不止這些,我看過你演的每一部,如果你現在念一句台詞,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是哪部戲裡的哪一個場景。”
這下輪到沈清野一愣了,半晌才搖搖頭,“演過這麽多,我自己都有些忘了,你倒比我還熟。”頓了頓又問,“所以你覺得那些電影好嗎?”
“好。”
“好在哪裡?”
“都好。”
沈清野嗤笑一下,“一點都不真心。”
奚聞瞧著他笑著時微垂的濃密睫毛,夕陽漸落,他一半身子落在昏黃的光裡,輪廓鍍著光,俊美得像降臨的神。視野看得發怔,心跳就有些快,“真心的,有你演的都很好。”
沈清野搖搖頭,好笑地說,“你要是認真點,就知道這時候該編一編了,比如誇誇演技啊,挑劇本的水平啊,就算什麽都不懂也可以裝模作樣點評兩句。你這樣直白地說,被誇的人反而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那些作品其實沒給你留下多深的印象。”
奚聞皺了臉,“我是為了你才去看的,既然要說真心話,我就是這樣想的,怎麽不能說呢?演員和作品本來就是互相成就的。”
沈清野怔了一下又有些失笑,越過奚聞轉身朝巷子口走了。
“所以是哪部戲?”奚聞接著上面的問題追問。
“最開始的時候跑龍套,演員表上都沒我的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的。”
剛開始的兩年杜夏停了他所有的工作,他只有背著公司私下演點死屍、小兵混口飯吃,如果不是後來機緣巧合接到了《隱秘之地》,有導演主動找上來,他可能就餓死了。所以剛剛看到那個龍套演員,一下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蛋糕。”奚聞又追上前,把手伸過去。
沈清野被攔下來,瞧著奚聞手上舉著的紙杯蛋糕,伸出手接過,手指尖和他擦過了一點。先皺著眉看了下,然後遲疑著咬了一口,眉頭慢慢舒展開,“無糖的?”
奚聞將沾了一點蛋糕屑的手在褲子上抹了抹,連連點頭,“是的,吃吧吃吧,沒關系的,知道你們明星都矯情,小乙特意叮囑要無糖的,不會發胖。”
明星對體型的管理相當嚴苛,尤其對這種甜食,簡直避如蛇蠍。
想來沈清野也不會例外,更何況是在拍戲期間,一點水腫放到大銀幕上那就是形象災難。
“你們明星?”沈清野不太喜歡他話語裡的他者對立。
“啊,我忘了,我現在跟你們一樣了,得管著臉蛋和身材,靠這個吃飯的。”奚聞吐吐舌頭。
沈清野皺著眉,將小蛋糕吃下去,“你說話酸味怎麽這麽重了,還挺委屈的?”
“不委屈,不委屈,”奚聞嘿嘿地笑,“我是興奮,興奮得都不會說話了,終於能和你一起演電影了,能上大銀幕了,我多開心啊,少吃一點有什麽關系。”
吃完蛋糕,沈清野手上沾了點蛋糕上的奶油,奚聞抽出張紙巾很自然地走過去就幫他擦了,然後攢成團扔進了垃圾桶。
他們挨得近,沈清野低下頭能看到奚聞白皙的後頸,後頭頭髮被被剔得清爽,只剩了點青色的發茬,脖頸細瘦,像頭小鹿,一隻手就能握住。
他穿著一件大領口的駝色毛衣,順著敞開的領口延伸,能看到精巧的鎖骨,鎖骨下方有一點深色的吻痕,看著有兩天了,但還沒有完全消散,上頭還留有結痂的齒印。
他一怔,視線僵住了,很久才尷尬地挪開,突然像喘不過氣一樣。
“你剛剛演得多好呀,一下就入戲了。”奚聞沒有察覺氣氛的轉變,開始由衷地讚歎。他第一次現場看人演戲,既震撼又興奮。
“好什麽,”沈清野的聲音卻轉冷,回得也很敷衍。“一個鏡頭拍了十幾遍,什麽體會都磨沒了。”
按尋常他是不會這樣說的,不要說十幾遍,二三十遍都是常有的事,好鏡頭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各種情緒狀態都嘗試一遍,讓導演對比著慢慢選。現在不像以前膠片時代,輕易不能浪費,多拍一次都是在燒錢,數字時代允許演員嘗試和犯錯,韋導也鼓勵他們一次次去找到角色的感覺。他最多的一場戲,拍了八十多遍,還在和導演交流揣摩,誰都不會不耐煩。
可他現在卻偏偏要和奚聞抬杠,十幾遍就是演得不好了,就是有意見了。回想剛才的戲,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確還沒有做到最好。畢竟是這部影片的第一幕,可能是角色還沒吃透,又不是大爆發的戲,全程很壓抑,在看到屍體後,他其實可以試著蹲下去加一點動作的……
奚聞愣了片刻,他不知道拍鏡頭的通常標準是什麽,又想到剛剛阮風被韋導訓斥得臉上都不好看了,就以為十幾遍已經是大的拍攝事故了。
他垂下眼,雙手扣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想沈清野還是演得好的,每一場都很好,最起碼從他這個外行人看來是好的,就算拍了很多遍,他也沒有哪一場是拉跨的。
他們慢慢走回劇組駐扎的地方,沈清野剛出現就被兩個女孩子圍住了,應該是劇組臨時拉來的群眾演員。
“沈老師,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給我簽個名,我真的很喜歡你。”說話的女孩臉紅撲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