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
奚聞沒注意,沈清野卻被擾到,抬起頭,正好和奚聞的視線對撞了片刻。
奚聞一驚,才移了目光,望向空姐,“我,給我杯白水吧。”
“好的,溫的可以嗎?”空姐保持著職業微笑,給他遞了杯水。
奚聞接過,卻沒有拿穩,水撒了點在衣服上。
“不好意思,我幫您擦擦?”空姐很歉疚地抽了兩張紙巾給他擦拭,奚聞接了紙巾,搖搖手,說,“沒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低頭擦衣服上的水,視線一晃間,他似乎看到沈清野勾唇笑了笑。
空姐已經走到下一位旅客前。奚聞把濕了的紙巾攥成團,再抬起眼,沈清野又垂下頭在看雜志,奚聞瞟了眼雜志內容,在介紹伊斯坦布爾的海峽,他盯了會兒,舔了舔嘴唇乾燥的紋路說,“你看了好久了,都沒翻過頁。”
沈清野手一頓,然後把雜志合起來,唇上勾著笑,“是嗎?我都沒留意。”
奚聞沒就這個問題多說,握著紙杯,“你也去XX嗎?”
沈清野說,“嗯,去那裡取景拍MV。”
“MV?”
“薑信文的老歌,他想要重新製作一下,我答應了。”
奚聞噢了一下,拿著紙杯喝了口水,“你去做監製嗎?”
沈清野點了點頭,“是的,但我也是MV的男主。”
手指圍著紙杯交疊,奚聞訝然地睜大了點眼,“你去演MV啊,那太大材小用了。”
沈清野笑了下,“不至於,我挺喜歡那首歌的,我很樂意。”
他樂意就沒什麽好不值的了。奚聞點了點頭,不知道再說什麽了,再挑起點話題就顯得刻意。
機艙的空間狹小,座位緊挨在一起,動一動,腿就容易碰在一起。熱度會從碰到的地方,迅速蔓延上來,傳遞到心臟。
快抵達的時候目的地在下雨,飛機受氣流擾動,有一些不穩。
奚聞剛做過手術,在高空環境待久了,後腦的傷口有些疼。
他側頭看著舷窗外,都是黑壓壓的雲層,隱約能看見下頭暴雨如注,城市好像浮出水面的孤島,在霧蒙蒙一片裡閃爍著人造燈光。
窗上映出的臉太蒼白,要準備降落了,空姐過來讓他們拉上擋光板。
奚聞閉上眼,頭靠著座椅後背。他隱約感覺有人一直在看他,卻一點都不敢睜開眼,和他對視。
下飛機時,人流穿插進來,奚聞被阻擋了一下,一轉頭,沈清野已經不見了。
他握著電腦包的手緊了緊,有些遺憾,但也沒刻意去找。
秘書給他打電話,踩著高跟鞋來找他。
兩人走出機場時,一場暴雨初霽,天上出現了少見的雙彩虹。路過的人紛紛駐足拍攝,興奮地分享照片。
奚聞卻沒有抬頭,目光直視前方,腳步匆匆。
“不喜歡彩虹嗎?”
奚聞一愣,側過身,發現沈清野不知何時正走在他身邊。
沈清野停下腳步,仰起頭拿著手機對著天上拍照。
奚聞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天空被雨水洗過,藍得好像能滲出顏料,最外圍的一圈彩虹顏色很淺,影影綽綽一道彎弧,內側的彩虹就鮮豔很多,七種顏色明豔亮麗,空氣清新,美得都不真實。
“在愛爾蘭神話裡,彩虹的盡頭有妖精藏的寶藏。”沈清野拍好照,收起手機,“遇見彩虹就會有好運的,雙彩虹更難得,可以許願,說不定會成真。”
奚聞呆呆地看他。
沈清野笑了一下,突然抬手合攏他的眼睛,氣息迫近他,慢慢說,“閉上眼睛,許個願,會成真的。”
眼前驀地一黑,奚聞的胸腔咚咚跳動。
許個願?許什麽呢?許一切重來,往事盡銷?
秘書小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叫他,“奚總?”
奚聞睜開眼,回過神來,發現沈清野已經離開了。太陽出來了,空氣中的水珠蒸發,彩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
他一個人站在這裡,身邊人潮擠擠,只有他像失了魂一樣停留在原地。
“奚總,我們走嗎?”秘書小姐看了看表,“時間要來不及了。”
奚聞張了張嘴,視線四下逡巡,“剛剛你有沒有看到還有一個人,就在這裡……”
秘書小姐有些疑惑,“沒有啊,我拿到行李過來,就您一個人在這裡。”
奚聞猛然睜大眼睛,心臟猛地沉下去。
突然有些不安,害怕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其實沈清野沒有來過,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他太想他了,所以幻想出了一個人,一路陪著他坐飛機,會握著他的手,會給他蓋毯子,會在他閉眼的時候一直看著他。
奚聞抬手用掌根壓了壓額頭,不知道是不是沒休息好,才會這樣。或者他估計又快瘋了,都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許是臉色太難看,秘書問他,“奚總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奚聞蒼白著臉色,搖了搖頭,再說不出什麽話。
失魂落魄地繼續向前走。
走出一小段路,手機忽然震了一下,他低頭看,發現是一條微信消息。
劃開來。
隔著時間久遠的煙花照片、新年快樂和幾個未接通話,下面是一條最新消息。
——一張照片,澄淨的天空上掛著兩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