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聞不再說話,搶過鼠標,自己點了進去。
短短毫秒的等待時間,奚聞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好像正站在審判庭上,仰頭望去,法槌懸空,等待死刑降臨的感覺。
頁面跳轉,沒有之前那麽密密麻麻的資料,裡面只有一張照片,光線很暗,小圖幾乎什麽都看不清。
奚聞掌心都是冷汗,食指顫抖,他挪動鼠標,試了幾次才移到正確的位置,手指卻重若千鈞,怎麽都按不下去。
他不得不兩隻手一起使力,好不容易才點開大圖。
是正面俯拍的角度。
背景是一間臥室,打著橘紅的暖色燈光,沈清野跪在床上,手腕被紅繩捆著,舉過頭頂,繩索向上延伸,導致他上半身被完全吊起,只有膝蓋挨著白色的床單,頭垂落,沒有拍到正臉,只有濃密的黑發。
膚色白到驚人,是赤裸的。
法槌重重落下,一切塵埃落地。
奚聞談不上什麽感覺,好像整個人都被撕裂了,心臟完全被捏碎了,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照片上人的樣子,好像烙印一樣狠狠烙進了腦海深處,伴隨著皮肉灼燒的痛楚。原來痛不欲生是這樣的,天塌地陷,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成了廢墟。
他死死盯著屏幕,好像這樣就可以銷毀這段過往,把一切抹去,重頭再來。
一下子,圖片消失了,屏幕回到了初始桌面。
奚聞扭過頭。
紀秋已經拔出U盤,小小的金屬握在手裡,“我會自首,然後把這份東西交給警方。”
手腕突然被握住,腕骨都要被捏碎的感覺,紀秋吃痛,抬眼望向奚聞猩紅的眼睛,看到他說,“刪掉它。”
“什麽?”
“刪掉那張照片。”
說得凶狠,面容猙獰,但他好像快哭了,紀秋有些錯愕地想。
重新將文件調出來,資料粉碎,奚聞這才松開了手,退後一步,遠離那個屏幕。弓著身,背撞到窗台,手指蜷起,縮進了袖子裡。他看起來比紀秋更憔悴蒼白了,“這些,是寰宇做的?”聲音糙雜,好像被摔壞的八音盒。
紀秋點點頭。
錢權催化,頂著娛樂公司的名義大肆收攬,欲望是這種罪惡交易孵化的溫床,逐漸發展成龐然大物,將個體生命和意志徹底扼殺。
紀秋雙臂交握,圈住自己,手心裡的U盤嵌入肉裡,模糊地感到一種痛感,他對即將到來的處置有一些迷茫和畏懼,“你說,我這樣算是自衛殺人嗎?法官會輕判嗎,我可以不用死嗎?”
奚聞遲鈍地將目光移向紀秋,他盯著紀秋,好像有點不認識他,慢慢才理解過來他在說什麽。聲音噎住,“我會幫你找最好的律師。”
寰宇是杜夏一手建立的,在馮耀輝的資金和勢力扶持下,這其中糾葛,奚聞能逃脫多少?
紀秋也無力地笑了笑,眼淚從眼眶滾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事情發生時的第一反應為什麽是打給奚聞,可能是他真的太慌了,奚聞是唯一向他伸出過手的人,但現在也幫不了他什麽。
屋內沉默,兩人遲遲沒有動靜。
夜很深了,一切的喧鬧都被濃厚的夜色所掩蓋,掛鍾滴答滴答地計時,是這死一般寂靜中唯一的響動。
但再然後,他們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屋外大門,然後是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皮鞋的鞋跟叩在大理石磚上,異常清脆。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書房的門已經被推開了。
挺括西服上仍帶夜露和寒氣,杜夏眉宇間一層風霜,來得匆忙。視線掃視一圈,定格在奚聞身上。
奚聞戒備地盯著他,直起身,雙眼中有燒紅的怒氣,手緊握成拳,渾身像繃緊的弦。
杜夏慢慢走過來,看到開著的保險箱,目光一頓,隨即又變得若無其事,“你看到了。”
奚聞說,“你都做了些什麽?”
杜夏掃了眼紀秋,從書房門外走進來兩個身形健碩的大漢,杜夏抬手指了指紀秋,兩人走過去,紀秋慌亂地後退,其中一名男人搶步上前,手段老辣地一掌擊在後頸,把人打暈了。
“你做什麽!?”奚聞驚叫。
杜夏冷聲,“有些事情不需要外人知道。”
紀秋軟軟地倒下去,被拎住後頸,帶出門。兩人離開時還將書房的門帶上了。
“好了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杜夏抽出書桌靠外側的一把椅子,交腿坐下,“你想問什麽?”
作者有話說:
沈沒有被怎麽樣,後面會解釋。
98
第96章 不準你提他
奚聞盯著他,第一次從那副熟悉眉眼裡讀出冷酷。
緊張到脖頸延伸的經絡爆出,奚聞掌心濕黏,閉了閉眼,許久才出聲,“你怎麽可以把外公的心血糟蹋成這樣?”
杜夏有些許意外,眉峰微揚,隨後笑了,“所以這是你的第一反應?覺得我毀了馮耀輝的名聲,糟蹋了他的產業?”
這還是第一次杜夏在奚聞面前提到馮耀輝時,沒有用尊稱,而是叫了全名。
奚聞目光冰冷,“不是嗎?在合法公司的掩飾下,進行這樣醃臢下流的事,你不覺得惡心嗎?”
杜夏的手疊放在膝上,手指點了點骨節,“你的道德品質有些讓我感動。”
“可惜了,我最不屑這種置身事外、道貌岸然的勸勉。”杜夏冷淡,“你不了解馮耀輝,他寵著你,護著你,你受盡了好處,你就把他當好人了。從一無所有到名利雙收,他的手怎麽可能是乾淨的?他把我領回來,就是要找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孩替他做見不得光的事,寰宇從建立到現在成這幅樣子,都是他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