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舟聽得手腳發涼。
“所以不是我不想放她離開,而是她不能離開,她是一個囚犯,在正常社會中沒有她的位置。”江成遠聲音毫無起伏,這個故事他親身所歷,卻似冷眼旁觀。他看著劉曦的悲劇發生,明明有能力拉她一把,卻沒有出手。連江母見到瘋癲後的劉曦後,都不禁心驚膽戰,懺悔萬分,日日吃齋念佛不是為自己祈福,而是在替自己兒子贖罪。
肖舟問,“所以劉西元入獄的罪名是捏造的嗎?”
江成遠垂眸,“你覺得一個會為了讓自己當事人脫罪而威脅法官的律師,能夠行事正大光明,沒有一點破綻嗎?只是捏造罪名的話,我又何須留在他那邊兩年?”
他其實只花了一個月時間就找到了劉西元的不法證據,收集證據簡單,但劉西元手上掌握了不少權貴人士的把柄,他能順利垮台的前提是這些權貴不會因為這件事有損失。所以剩下的一年多時間都在蟄伏等候劉西元背後的保護傘調任,一一將劉西元手中把柄摧毀,才匿名交給檢察院,再加上江斌的施壓,由此將一個也曾如日中天的大律師關入監獄。
他是受江斌唆使,在江母的眼淚攻勢下軟化妥協,由此利用了劉曦的愛情和劉西元的惜才知遇之恩。
劉西元罪不至死,並沒有犯什麽傷天害理的大罪,但後來將其投入有死對頭的牢房,的確是江斌授意,江成遠也算間接凶手。
第65章 自食惡果
江成遠說完這些,肖舟遲遲沒有回神。這些實在不光彩,聽完後如鯁在喉,人的性命比螻蟻還輕賤。
“那這次要送劉曦去哪?”
“她不想留在那裡,就送她去療養院。你說的也有道理,她需要接觸一些外界的東西,而不是日日夜夜困在過去的噩夢。”江成遠說。
江成遠之前就聯系好了一家頂級的療養院,遊艇會先靠岸,將劉曦送走。
肖舟再見到劉曦時,劉曦顯得安靜許多,她手腳被綁著,躺在床上,看到肖舟後對他笑了笑,“對不起啊,我食言了。”
肖舟那時候答應幫助劉曦的條件是,希望她不要試圖傷害江家的任何人。
肖舟默然不語。
“我一直在祈禱這艘遊艇能發生爆炸,讓我們一起死在這片海上。”劉曦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大海,她靠著枕頭,嘴角有一絲冷意的笑。“我想跟他死在一塊兒。”
“他後來留下你,也是為了幫你,你不用那麽恨他。”
劉曦轉頭看向他,眼神如同毒蛇般怨毒,好像一枚鋼針釘住肖舟讓他無處可逃,“你也被他蠱惑了嗎?”劉曦突然瘋狂大笑起來,用腦袋撞擊上船艙發出沉悶響聲,身軀胡亂扭動,“我知道了,你當然這樣說,你愛上他了。你完了,你會和我一樣慘的,他利用所有人,他自己的利益高於一切,我等著你來陪我!”
肖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腳後跟踢到了門口的台階。他猛地轉身,離開了這個狹小空間,那種瘋狂詭異的笑聲卻遲遲沒有在耳邊消散。
將劉曦送走後,船上安靜許多。
夜裡星光點點,萬籟俱寂,其他人都已入睡,遊艇獨自航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偶爾伴隨起伏的波浪搖晃幾下。
肖舟上來時,看到江成遠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正靠在甲板的沙發上小憩,米色長褲下一雙赤足,真絲襯衣扣子隻扣了兩顆,露出大半健碩胸膛。手邊還有喝了半瓶的紅酒。他看起來優雅俊美,歲月沒有留下什麽痕跡,薄紗般的明月光輝反而讓那張臉有一種古希臘雕像般的深刻。
注意到肖舟來了,抬眼向他看過來,眼睛也像海,深得不可見底。
肖舟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呼吸微微一窒,他又走了兩步上前。
江成遠讓出點位置,讓他坐下。“睡不著?”
肖舟坐在他身邊,接過江成遠遞來的酒,嗯了聲。
“我很驚訝。”江成遠說。
“什麽意思?”
“我以為你知道了整件事後,會有更激烈的反應。”江成遠的手指搭在他後頸,有一下沒一下地劃動。
“我也沒這麽不講道理。劉西元並不無辜,劉曦是可憐,但要責怪的不是你。”肖舟平緩地咽了一口酒說,“真正可憐的是那些在不公司法審判中獲刑的人,是被劉曦無辜撞死的路人,是沒有得到應有審判結果的原告。比起厭惡你,我更厭惡你父親和劉西元。劉西元在明知真相的情況下,偽造證據、扭曲事實,江斌無視法官的職責誓言,為一己私利枉法裁判,而法官明明是最應該代表正義的人。如果他們值得同情,那些無權無勢甚至不懂法律的普通人該怎麽辦?他們相信司法,人權卻被踐踏,司法也成為特權階級的玩物。”他抬起頭,看向江成遠,“你也是這麽想的不是嗎?所有人都是自食惡果。”
海風冷冽,海浪聲此起彼伏,點點星芒下,肖舟的眼睛璀璨耀目,五官線條俊朗而堅毅,江成遠有一瞬被迷惑恍神,他抿起唇笑了笑,“我說過,你想做英雄。”
抬手碰了碰那雙一直看著自己的眼睛。肖舟下意識閉眼,睫毛觸碰到江成遠的掌心。江成遠的手指輕撫過眼皮上淺淡的褶皺,然後在那道已經愈合變淺的白疤上停留。
“當時很危險吧,差一點這隻眼睛就沒了?”
肖舟被他摸得有些癢,江成遠的手骨感有薄繭,壓在最脆弱的地方會讓人緊張不安,心像是要蹦出嗓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