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講堂的人都笑了,男人面色卻漸嚴肅,他說其實不止社會公眾,就算是機關幹部,也並不能完全理解刑事辯護的意義。有人認為,公檢機關大費周章將嫌疑人緝捕送審,律師辯護卻只是幫惡人說話,只看重對嫌疑人有利的一面,而對真相或有罪內容含糊不清,立場絕不客觀,更不中立,甚至千方百計在公安的查案過程中找茬挑漏洞。
可以說不管面對哪一方,刑辯律師都是一個人見人嫌的角色。尤其當我國律師法沒有賦予律師對抗、監督公權力的職能時,刑辯律師總處於一種非常尷尬的位置。
但這不意味律師就沒有意義。如果你沒失去過自由,就不會知道律師制度的價值。你不理解,只是因為未曾經歷。
他說刑事案件並不存在輸贏,即使獲得了無罪判決,也不意味著打贏了國家或維護了正義。如果真要給這個職業設立一個目標,他認為是打明,讓犯罪事實更趨近於真相,維護法律的正確實施。
講授深入淺出,引經據典,從法之本源又聊到社會實務熱點,那場講座讓肖舟開了眼界,一個外行人卻幾乎窺見了國內刑辯三十年的發展脈絡。
最後那位教授以布魯納的一句名言做收尾:法律提供保護以對抗專斷,它給人們以一種安全感和可靠感,並使人們不致在未來處於不祥的黑暗之中。
講座後他特地去查了那名教授的資料,那人姓吳,叫吳義昌,雖在知名大學擔了一個榮譽教授的頭銜,卻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刑事大狀,數十年來躬身實務,因上訴糾正一起刑事錯判案而轟動全國。
後來肖舟身陷囹圄,更對吳教授的講話有了較深的理解。
為他辯護的律師就是吳義昌教授的得意門生,在他最絕望無助的時候,無償給予幫助。
只是,律師隊伍良莠不齊,既然有金鑲玉,也會有老鼠屎。
有人證公義,就有人謀私利。
那江成遠又是哪一方呢?
吳教授的講話雜糅了一些書籍和演講稿。
第10章 是你想的那意思
宏盛律師事務所,國商區寫字樓的12層,電梯門打開,入目明淨鋥亮,到處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和忙碌的格子間。雖然不到上午九點,辦公區已經座無虛席,靜悄悄的室內流淌著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聲。
前台姑娘向江成遠問好,給他刷開玻璃門進去
肖舟跟在身後,看什麽都很新奇。
不過今天他並沒能做好一個司機,畢竟他的駕照還留在家裡,如果開車就屬於無證駕駛。
所以是江成遠開車帶他熟悉一下路線,避免重蹈昨日迷路的覆轍。
進入停車場後,肖舟還猶豫該怎麽回去,江成遠就開口讓他跟著一塊上來看看,熟悉一下。畢竟以後出入,少不得撞見人。
江成遠的一些行程安排也要助理和司機對接,前一日接到通知,到時候可以提早發車在樓下等著。
孫旭從位子上站起來,看見江成遠後面跟著個人,衣著樸素,T恤牛仔褲運動鞋,年輕很輕,一張臉蒼白精悍,眼睛深嵌進去,像凝固的黑色的冰。
他第一次看江成遠領人過來,小聲問,“老大,這誰啊?委托人嗎?你還親自帶過來?”
江成遠說,“剛招來的司機,如果有出外的行程,你提前跟他打個招呼。”
孫旭很驚訝,第一次看江成遠過問人事那麽瑣碎的東西。
但他只能心裡壓著好奇,不敢細問,點頭表知道,又說,“老大,林律在你辦公室等你呢,早上上班就來了,等了有半小時。”
這事務所是林深和江成遠一手建起來的,但林深出資更多,心血花得也多,江成遠怕麻煩,所裡的主任一職就由林深擔了,嚴格來說林深算他上級,但兩人關系又絕非商業夥伴這麽淺顯。
江成遠推門的手一頓,轉了身過來,“肖舟,你讓孫旭帶你入個職,之後再來找我。”
這樣入職就很正式了,五險一金,工作關系都在。
肖舟點頭。
江成遠突然想起來,又對孫旭叮囑了聲,“他手機壞了,你等會陪他去買個手機,帳記我身上。”說完就推門進去。
徒留孫旭一臉震愕,這是司機的關系,入職還能配手機?他怎麽不知道有這樣的好事。
“你叫肖舟?”孫旭狐疑地上下掃一遍。
肖舟看了看他嗯了聲。
孫旭膚白臉嫩,年紀不大,很有些年輕人的朝氣和莽勁兒,一身筆挺西裝穿得不太規矩,松松垮垮,削弱了製服屬性的嚴謹。
“你之前認識江律師?什麽關系?是他親戚嗎?”孫旭試探,八卦的臉色藏不住。
肖舟一頓,含糊地應了聲。
那就是皇親國戚了,孫旭以為他低調,很想當然地認為他是江成遠的某個小侄兒,就熱情地領他去人事那兒辦入職,簽合同,熟悉環境。
“所裡原先的司機老張兒子結婚就回鄉下了,你正好頂他的缺,工資一個月六千,五險一金都有,不用打卡上下班,你就負責江律師一個人的出行。有什麽行程我會提前一天通知你,你不用坐班,所以也沒固定辦公位,不用車的時間你想做什麽都行,但不要離所裡太遠,江律師經常有些臨時的活動,找你得找得到。”孫旭連珠炮似地說了一串,臉不紅氣不喘,當律師嘴皮子都利索,肖舟看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自己倒有些吊不上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