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栗還沒停止,肖舟身上的汗水凝結,有一種黏膩的不適。身體被改造所伴隨的屈辱羞憤,被壓製和侵犯,如果不是碰到了江成遠,他永遠無法接受這種變化。
肖舟頓了頓說,“即使變回去,我也沒法逃脫恩赦庭的監視。”
林建安說,“所以你要再花一年的時間,得到一個新身份。”
肖舟說,“那意味著我會成為活在陰溝裡的老鼠,永遠見不得光。”
林建安溫文道,“你可以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有得必有失,你總要做一點犧牲。你想想,成為omega伴隨著什麽?發情期、附屬品、身體的變化、軟弱的情緒,還有外界的視線和議論,遮遮掩掩,你確定要一輩子這樣生活下去嗎?被塞在一個和你不匹配的模具裡面?”
肖舟握緊手,“你好像打聽了很多我的事?”
林建安笑笑,“我只是不喜歡做無把握的嘗試。”
“你做這麽多,僅僅只是想讓我幫你打比賽?”
林建安點頭,“是的,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價值,不應該屈居在一間餐廳。我是一個商人,利益為先,我相信我的回報會遠超這些投入。”
林建安笑起來溫文儒雅,圓潤的紅臉像彌勒佛一樣寬厚。但肖舟很清楚這個人絕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那雙遍布皺紋的眼裡都是城府和算計。但一時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圖是什麽。
“我要再考慮一下。”肖舟說。
“當然,我不強迫你現在就下決定,畢竟這很重要,你可以好好考慮。”林建安拍拍手,來時的門就打開了,兩名保鏢走進來,請肖舟出去。
林建安又坐回沙發上,在肖舟離開前突然說,“希望你再來的時候,我能聽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肖舟的背影微頓,然後進入了電梯。
肖舟走後,屏幕上播放的錄像被關閉,劉能從敞開的門側走進來,“林總,您真想讓他打比賽啊?”
林建安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然呢?你以為是怎麽樣?”
劉能尷尬笑了笑,“我以為您是因為江律師的事情請他來的。”
林建安端起茶碗吹了一口,茶湯顏色青碧,他轉而問,“羅竟已經引渡回國了嗎?”
劉能點頭,“回國了,但進了拘留所,還在溝通保釋的條件。畢竟在國外殺了人,再加上江律用來引渡的借口,數罪並罰,保釋金很高。”
羅竟是林建安的心腹,算得上半個養子,前陣子去國外處理事情,意外惹上了人命事故,托人傳信回來求助,那裡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不好操作。林建安之前請江成遠幫的忙就是這個,請他出國一趟,把人弄回來。
“江成遠一直不肯松口,為了讓他接下這個案子我也廢了不少功夫,花了大價錢。”林建安勾起嘴角冷笑了下,用拇指慢慢摩挲著碗壁,“他太聰明,不好掌控,連我也看不透他,又知道了這麽多事。現在羽翼豐滿了,就想飛。安全起見,我總得留點籌碼在手上。難得有肖舟這樣一個人送上門,怎麽能不試一下?”
劉能嘿嘿一笑,“還是您眼光精準,一眼就看得出來江成遠對這人不一樣。”
林建安冷冷說,“說來也可笑,像剛剛那個人這樣的,一個被抓了的殺人犯,落水狗一條,誰都能踩兩腳,踩死了又算得了什麽事呢?江成遠這種搞刑事案件的,幫這類人辯護多了,也開始心慈手軟起來。”
林建安說到這,松弛的眼皮往下耷了耷,搖了搖頭,“我本來也以為他是個聰明人,但還是感情用事,就容易吃大虧了。”
*
玻璃建築高聳入雲。
江成遠乘電梯進了私立醫院辦公室,季陽搶先一步替他引薦,“這位是國際著名的眼科專家,Shiller教授。”
辦公桌後一個穿著條紋西裝,滿臉絡腮胡,帶著黑框眼鏡的美國男人站起來。
江成遠和他握了手,兩人面對面坐下。
男人接過遞來的資料翻看,很厚的一遝,包括診斷和創口照片等,都是關於之前被高壓水槍射傷眼睛職工的資料。
季陽在他看材料時補充道,“之前幾位醫生會診的結果認為,患者是被高壓水槍射中右眼,導致右眼球破裂傷、晶狀體脫位,由於傷勢過重,手術後右眼視力還是僅剩下0.05,接近失明,可以被評定為重傷。”
教授低頭將所有材料看完,然後點頭,“我不知道你們國家法律關於傷殘的鑒定標準是怎麽樣的,單從診斷結果上來看沒有問題。”
季陽說,“他還有手術恢復視力的可能嗎?”
教授說,“我可以給他做手術,但恢復視力的可能極低,具體情況還是需要看到患者本人,我親自給他做了檢查才能知道。”
季陽說,“那您能否盡早安排時間給他檢查一下,看看怎麽手術?”
教授點頭說好。“關於這個問題,你跟我的助理聯系一下吧。”
江成遠原先一直沉默,這是才突然說,“其實這次來,除了手術外還有其他事情,想詢問一下您的意見。”
教授看向他,“這份意見報告已經很詳細了,鑒定結論也很專業。”
江成遠伸手將教授手中的材料按下,“但這份材料裡遺漏了一些細節。”他拿出另一份文件,紙張已經泛黃,還有汙漬和缺角,看得出之前保存得並不好,“這是一年前一起安全生產事故報告和患者的住院記錄,上面顯示這名員工在工廠工作期間,曾因為操作失誤在一起小型爆炸事故中灼傷雙眼,導致眼球眼瞼燒傷,雙眼眼內炎,並造成永久性視力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