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頹然著,眼睛裡都沒什麽神采。
回去路上,肖舟一直沉默,看著窗外。因為去警局一趟晚了,中途來了個電話,他頭靠著車窗,一手拿著手機貼著耳側,小聲地跟另一邊解釋著什麽。
蔣文星趁著開車余暇,往旁座瞥了兩眼,這幾年肖舟應該過得不好,瘦了很多,下頜骨線條過分清晰尖銳,敞開的衣領露出的鎖骨很明顯。視線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又慢慢下移,看著單薄實際很結實的胸和腰,即使坐著也有一道完美的腰臀線,隨意搭在膝蓋的手指纖長白皙,彎折著的微凸的骨節看起來都很精巧。
他之前看上去那麽難過,但跟那邊說了一會兒後,就緩和了,說話的時候,神情開始變得放松。
那個人究竟是誰?蔣文星將視線轉回來看著前方的車流。有這麽大的魔力,肖舟只出來了不到一年,短短一年時間,就能把人改變成這樣?他突然覺得煩躁,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用力起來。
晚了一步嗎?如果那時候梁瀚青能成功說服人把肖舟帶出來,那他才是那個拯救者,是墮入黑暗的微光,是絕望之境的依靠,一切都會不一樣。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車開到大樓下,肖舟推開車門,蔣文星也從駕駛座那兒走下來,他看著那道身影,突然叫了他一下,“肖舟。”
肖舟被叫住,轉回頭,一臉疑惑,“怎麽了?”
蔣文星有很多話想說,卻一時語塞,不能也不敢說,隻好敷衍地,“你別忘了明天的約定。”
肖舟點點頭,“我記得,今天麻煩你了。”說著衝他擺了擺手,很快轉身,好像等了很久迫不及待似的朝路對面走。
那邊有一排梧桐樹,樹的陰影下停著輛外形低調的黑車,相比大樓前一排五顏六色爭奇鬥豔的跑車來說並不起眼。
肖舟先是走,走一段就耐不住了,朝那裡小跑起來。
他跑的時候,車門從裡推開,一個氣場沉穩內斂的西裝男人走下車,等他近了,朝他張開手臂,像迎接歸巢的小鳥一樣,一把把人抱住了。
他們安靜地在梧桐樹茂密的濃蔭下依偎了一會兒,有一種旁人無法插足的緊密和契合。
蔣文星遠遠地看著,呆愣住了,手不受控制地緊攥成拳,他當然認出了那個男人是誰,卻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遇見。
一股微妙的酸澀的滋味在胸口膨脹開,他松了松握得痙攣的手指,然後顫抖著伸進口袋裡去掏煙,卻怎麽都抓不住,恰似錯過的時機。
在他終於把煙盒取出來時,對面的兩個人已經分開了,仍耳語廝磨著,好像彼此是什麽互相吸引的磁石。
肖舟繞過車身,坐進副駕駛,男人則打開車門。
就這麽電光火石間,像是不經意地,男人朝他這邊瞥了一眼,漆黑狹長的雙目,犀利的視線,如同猛獸標記領地後對外來者的警告,又帶著對所有進犯都不以為意的蔑視。
只是一瞬,便消失,身形隱沒入車內。
蔣文星夾著香煙的手指微顫,胸口的酸澀轉而變成了憤然。憑什麽?再受重視再有本事又怎麽樣,都不過是周轉於權勢之間的一條等著被打賞的狗罷了。
*
車上,肖舟說了陳錦的事,江成遠安靜地聽著。
“要去看看嗎?”
肖舟點點頭,“我想去看他一眼。”
車輛在湍急的車流中掉轉了頭,朝市立醫院開去。
冰冷的太平間,白布遮蓋下是一具冰涼的屍體,車禍後破碎了又被縫合的,連本來精致的面孔都保不住。醫院大廳內,張超糾集了一幫人在鬧,看架勢就是職業的醫鬧團隊,能多訛一筆是一筆,再待兩天,陳錦的屍體存不住了,醫院就會妥協。肖舟遠遠地厭惡地看了一眼,知道自己站出去只會惡化事態。張超對陳錦的標記身份可以讓他任意胡為,陳錦死了也不得解脫,他心口憋悶,揪了江成遠的袖子離開。
回去的路上,肖舟刻意去盯著飛馳的景色,控制著不讓眼中的淚水掉下來。
“你可以哭的。”江成遠抽了張紙巾給他。
肖舟轉過頭來看了看,嘴唇動了動,然後吸了吸鼻子說,“這太不公平了。”
江成遠目視著前方,“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會有很多意外。”
肖舟看著他沒什麽情緒的側臉,“如果那時候張超選擇的是我,現在躺在那裡的就是我了。”
“不會的,你和他不一樣。”江成遠說。
“有什麽不一樣?”肖舟已經平靜了些,彎著身,手肘支在膝蓋上,掌根壓住眼睛,“陳錦很好,他沒做錯任何事。”
江成遠想了想,抬起手在他的後頸上摁了摁,“你有我。”
肖舟彎曲的背脊凝固住了,後頸手掌的溫度好像能一直傳沿至心臟,他為江成遠這種意外的說法而快速地心跳,半晌才說,“如果我被選走了,我根本不會認識你。”
江成遠收回手,“不要假設沒根據的事,反正現在我已經認識你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肖舟垂下眼笑了笑,“你打算保護一輩子嗎?”
“不可以嗎?”
肖舟怔了怔,還從來沒想過一輩子的問題。他一時沒有說話,扭頭看著窗外,緩過一點心情,又說,“我前幾天還見過陳錦,他跟我說他買了筆保險。”
江成遠挑了點眉,“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