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擋著,你今天就該到醫院來看我了。”
林建安冷下臉,“那你想怎麽樣?也要扎我一刀子嗎?”
江成遠面色冷凝,“凡事講個公平,這次是你欠我一次。”
林建安走了,江成遠並沒有急著離開。他剛剛一通交談,又有些心浮氣躁,他也算見多了人間慘劇的人,對人事無常和世間多苦有更深的體悟,偶爾也免不了消極困擾,卻從沒像這次這樣心煩意亂,惶惶難安。
他在寺廟內漫無目的地閑逛,看過了偏殿的壁畫,聽過了枝頭的鶯囀,大殿內佛像陳列,寶相莊嚴,金身巍峨。
殿頂極高,仰視的時候隻覺得那頂部層層壓下來,四面擠壓,讓人無法呼吸,如身處羅網,眾生皆受業報、墜阿鼻,毫無反抗之力。
他閉了閉眼,滿腦子又是那副鮮血淋漓的場景。他也說不清看見肖舟渾身是血的躺在他懷裡的感受,但那是他第一次那麽害怕,甚至開始後悔,覺得自己為什麽要逼他?他想走就讓他走算了,總好過現在這樣傷的一塌糊塗。不知不覺中,他對自己已經那麽重要了,重要到即使抓不住,也不想他有任何損傷。
江成遠心中絞痛,長呼出一口氣,睜開眼,正看到有和尚捧著幾個錦盒從大殿出來,裡頭都是剛剛請廟內師傅開過光的佛珠。
江成遠略一思索,就上前攔了下來。
既然人都在這裡了,肯定要親自請一串佛珠。
大殿旁側有一個小桌子,他盤腿坐下,在木魚和誦經聲中,全神貫注地用素線串起佛珠,小和尚告訴他在穿佛珠時,心中就想著所求之事,只要態度足夠虔誠,就能直達天聽,佛就會感受到,有所回應。
這次江成遠倒沒有嗤之以鼻,反而垂下長睫,老老實實地按他說的做了,頭一次如此虔誠敬畏,可能置身於這種環境中,被萬千信眾的執念所感染,難免受影響。
這種不用動腦子純機械的工作很能安定心神,理清思緒,鼻尖嗅到若有若無的陣陣檀香,江成遠一邊動作,一邊又有些怔忡。腦內的畫面揮之不去,他突然想到肖舟是為了救自己才跑回來的,明明都逃了,為什麽還要回來呢?只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危險?自己憑什麽被他這樣惦記?為什麽這世上會有這麽傻的人?
手指一頓,慢慢撚弄著佛珠,江成遠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的確,自己憑什麽呀,早已經在他面前暴露了所有齷齪不堪,他怎麽還會這麽傻的喜歡自己?這得是多固執的一個人,自己竟然差點弄丟了他……
端坐於矮桌前,身遭香煙繚繞,婷婷嫋嫋。江成遠隻著襯衣長褲,看似潦草,可神情肅穆,映襯著滿殿燭火通明,層層垂幔,風吹得明暗飄忽,他眼中則安定而赤誠。
在寺廟內待了一個下午,江成遠親手串了108顆佛珠串,再請方丈開過光後,揣著放著手串的錦盒下山。。
第96章 戒指
肖舟第一次醒時,沒見到江成遠,只有肖平嘉在旁陪著,一見他有了意識,大呼小叫地叫來了醫生護士,他被圍著團團檢查了一圈,才得到清淨,人群散去,他能呼吸一口氣。
傍晚時分,江成遠來了。早就得到消息說肖舟醒了,他安了心,還特地拐回家洗漱了一通,換了身衣服,因而進門時仍舊是光鮮亮麗,整齊俊氣的。他不急於一時,只是對著鏡子捯飭自己的時候有些想笑,何時自己也成了在乎外表的人。
肖舟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兩人也不說話,江成遠就在床邊坐下,上手摸了摸肖舟的額頭臉頰。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麽養了這人這麽久,這人卻好像比剛出獄的時候還瘦了呢?下巴頜這麽尖,臉上慘無血色。如果這麽看,自己應該是對他不好的。
他從懷裡掏出錦盒,默默抓住肖舟的手,把佛串給他套上手腕,深褐色的佛珠整齊圓潤,貼著白皙纖瘦的手腕。
他拉過肖舟的手,然後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手背,“我向來是不信佛的,這倒是頭一次也會害怕報應,去做了這種事。”
肖舟皺起眉,慢慢從他手中把手抽回來,神情別扭地盯著那串佛珠,“送我的?”
江成遠笑了笑,“嗯,你戴上,我心裡安定一些。”
肖舟摸了摸那串佛珠,木質的珠子有些涼,但質地溫潤,他心情複雜,“江成遠,我救你不是說我就能接受了。”
江成遠卻打斷他,“你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盯著我嗎?”
肖舟神情一下嚴肅了,差點從床上坐起來,“為什麽?你送他去警局了嗎?我聽保安說他盯了你很久了,一定有原因,絕對不能輕易放了他。”
江成遠又是一笑,按住他的肩讓他安安分分躺下,“留心別崩了傷口。”說著拉開他的病號服,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出什麽情況,才給他把衣服合攏。肖舟略覺不適,有些不安地往後躲了躲,但也沒太明顯。
江成遠手一沾上人就拿不掉,又移上去玩著他的頭髮,然後才說,“抓住了,他在警局,你別緊張。”
肖舟這才放心了點,雖然江成遠的手落在他身上,讓他有些癢,但他這回沒躲,還睜著眼睛等著江成遠往下說。
江成遠說,“我跟你說過,我打錯過一個冤案,但我沒告訴你的是,那起冤案逼死了一個刑警。因為隊裡所有參與案子的警員都將因刑訊逼供而被起訴,那位隊長為了自證清白同時保護手下,在停職期間割腕自殺,當然後來證實他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