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見是顧淵,圍裙也來不及脫,撲過來就一把抱住了他:“淵淵!”
顧淵察覺到她落了淚,一時間有幾分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慢慢將手放在了她單薄的背上。
在他記憶裡,他很少看自己媽媽哭泣。
她向來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樂天派,有時候說話做事就跟沒完全長大似的。
“媽,我回來了。”顧淵低聲對她說。
然後胸口就遭了他媽一巴掌,沒下狠勁,“去哪裡也不說一聲,讓人擔心得覺都睡不好!”
顧淵知道不辭而別不對,於是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顧爸站在旁邊,竟然也是沉默,良久隻說:“平安回來就好。”
顧淵之前以為,他回來肯定得挨一頓教育、甚至是挨一頓打,結果他爸媽卻像泄了氣似的,忽然就心平氣和了。
他們倆沒了顧淵幫忙,做的土豆燉肉不怎麽好吃,煮的湯也味道寡淡。
聽他們在飯桌上說,才知道池媽來過家裡了,勸了他們不少日子,不時還根據從池虞來的消息,給他們報平安。
“我們不知道把你逼緊了。”顧媽給兩個孩子都夾了肉,“別的孩子遇到事,都是想著要回家,而你卻是想著離開家…這麽一想,我們這父母做得太不合格了。”
顧淵聽她這麽說,既不適應又不好意思,“是我太擰巴了。”
“怎樣都好。”顧媽說,“如果你不平安、不快樂,就是有再高的成就,又有什麽用呢。”
席間都是顧媽在說個不停,顧爸依然閉口不言,顧淵知道他要麽是還有幾分生氣,要麽便是拉不下面子。
顧淵也不強求,今天回家已經比他預想中要順利太多。
這天晚上他們是在各自家裡過的夜,因為過去一個月,顧淵和池虞都同床共枕,分開了反而睡不習慣,翻來覆去的。
第二天一早,池虞就來顧淵家門口接他了,準備一起回學校。
顧淵吃過包子油條出來,顧媽跟在後邊,抓了一把糖果到池虞手裡:“謝謝你照顧淵淵。”
“應該的。”池虞道。
顧媽還沒理解為什麽是“應該的”,顧淵便跟著池虞一起匆忙走了。
她站在門口,注視著兩個孩子的背影,恍惚像看到了他們小時候的模樣。
只是一轉眼,兩個總是牽著手的小不點,一下子長成了高大英俊的大男孩兒。
他們依然走得很近,手臂和肩膀間或碰在一起,仿佛隨時都會像小時候那樣牽起對方的手。
顧淵和池虞在考前一天回來,整個高三級都受到了不小驚動。
為了籌備考場,整個校園已經清空,高一高二的學生放假,高三的則搬到了實驗室自習。
說是自習,其實理創班看書做題的並不多,大家都想放松心情,於是聚在一起聊天。
大家有幾分意外地發現,顧淵和池虞回來以後,竟然挨在一塊兒坐了。
“你們上哪兒去了啊?考前閉關?”
“高一那邊有人傳你們被華理附挖走了,笑死。”
“班上沒了你們倆,我們三模平均分唰地往下掉,差點兒就被平行班超過了。”
班上人坐在他們旁邊,說個不停,秦淮久直接錘他倆肩膀:“到底是不是兄弟?上哪兒都不知會一聲,搞到全世界都來問我。問我又有什麽用呢,我說我和顧淵關系還不夠鐵,沒達到關心他的資格。”
聽他這麽一說,顧淵笑了,只能跟大家說實話:“我們私…私自旅遊去了。”
池虞看他一眼,知道他差點兒說成私奔,眼裡藏了點兒笑。
其他人倒是沒發現,只是炸了鍋:“靠!去哪裡旅遊!這也太爽了吧!!!”
天氣這麽熱,他們每天在教室裡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這倆竟然遊山玩水去了。
所有人都羨慕又嫉妒得牙癢癢,然後有人突然問起:“你們倆怎麽約到一塊兒去了?”
這麽一說,大家都覺得奇怪,因為這倆人以前一直不對付,高三以後關系雖然有緩和,但也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顧淵笑笑不說話,倒是池虞開了口。
“你們不知道嗎。”池虞淡淡道,“他是我竹馬。”
做閱讀題不太擅長聯系前後文的理科生們眨了眨眼。
竟然是秦淮久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大喊了一聲“我去”。
“我去!”他又喊了一聲,一手抓過顧淵,一手抓過池虞,將他們強按在了一起,“事事隱瞞老子,給爺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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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的一天過得愉快而匆忙,大家玩玩打打,勉強還算看了幾頁書。
學校生怕有人吃壞肚子,把小賣部和食堂宵夜都停了,於是夜生活變得空前無聊起來,所有人下了晚自習只能回寢室睡覺。
錢一丁害怕失眠,從家裡帶了一片安眠藥來,打算吃半片,秦淮久竟然管他要了另外半片。
顧淵躺在上鋪,睜眼望著高高的帳頂,感覺自己也有失眠的跡象。
雖然來自父母的壓力像是消除了,但顧淵依然不可避免地害怕失敗,因為長期以來,他都被迫將考試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上。
他就像一個被砝碼狠狠壓倒的天平,即便將砝碼取走,也不會馬上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顧淵起身下床,去上了一趟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