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你吃得也太快了。”東子看到夏楊和陸川桓面前的空碗,“我記得陸哥不愛吃啊,怎麽也吃這麽快?”
“傻呀你,陸哥的給夏楊了。”羅羅拍了下他的腦門,然後把手裡的那盆黃喉全倒進了鍋裡。
“我們楊楊還小呢,急什麽。”陸川桓悠閑地喝了口椰汁。
“陸哥你可真夠護崽的。”東子嫌棄地看他。
只見陸川桓慢騰騰地把胳膊從椅背後面繞過去,然後手指輕輕在夏楊肩膀上點了一下,故意眯了下眼睛:“我樂意。”
“不過我記得老君洞有個算命特別靈的。”張睿說道。
“睿哥居然知道這個?”東子挑眉。
“拜托,老君洞不就在我家店附近,看店的時候老聽見說的。”張睿把肥牛撈出來按進油碟一滾,“還有就是我奶奶也很信這個的,之前還不是為了夏楊,還請什麽大師?”
於是大家都去看夏楊了。
“小時候的事情了。”夏楊一愣,表情有點尷尬。
“為什麽啊?”東子一臉好奇。
正巧冰湯圓拿上來了,陸川桓接過去放在夏楊面前,說了句:“不想說也可以不用說的。”
他表情依舊漫不經心,但語氣很認真。
“也沒什麽啦,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去醫院又什麽也查不出來,我奶奶就很擔心嘛,就請了一個什麽大師算命,玄乎得很。”夏楊笑笑。
“就當個故事聽好啦,那個大師據說特別靈的,他看了我一眼就問我奶奶,這小娃娃是不是遭過水災?”
“你小時候貪玩掉河裡那件事?”張睿問他。
“是啊。”夏楊低頭舀了杓冰湯圓送進嘴巴,這家店做的湯圓很有嚼勁,紅糖水香甜,夏楊很喜歡。
“這都被他說中了,奶奶當然是嚇一跳,她就如實告訴那大師了。然後大師點著我額頭說什麽,這就對了噻,這娃娃的魂掉了一點在河裡頭,所以身體不好嘛。”
夏楊一邊說還一邊模仿起大師的川普,那時候夏楊七歲,但他從小就聰明,幾乎是過目不忘的,所以對那天的事情記憶很深刻。
奶奶聽了這話緊張得要命,忙問:“那該怎麽辦嘛?”
大師不慌不忙地說:“莫得關系,多讓娃娃切外頭耍,太陽底下多照幾哈,就闊以洗掉水裡頭的陰氣咯。”
“那丟掉的魂怎個辦喃。”奶奶還是憂心忡忡的。
大師就伸手在夏楊手心裡沾水畫了個符,他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夏楊記得他手上的串珠有一股很沉的香味,惹得夏楊皺了皺鼻子,然後他就聽見大師說:“丟掉的魂就莫得辦法咯,五行之中,水流動性最厲害,但水無根,所以這個娃兒命裡多漂泊。化解辦法倒是容易,我給他請張符籙,你把換下的牙跟符籙一起埋到樹下切,最好是上了年紀的樹,可以借點根給他。”
大師又拉過夏楊的手看了看,指著婚姻線歎口氣:“可惜啊,是個薄情郎,不曉得這樹栓不栓得住他的心。”
彼時夏楊年紀還小,反正隻覺得是江湖騙子在胡說八道,他那會兒科教頻道就看得不少,那天結束回去就想給奶奶做反邪教的宣傳。
近二十年過去,這一天卻牢固地粘在夏楊的記憶裡,好像是為了提醒他什麽一樣。
夏楊把這件事當作故事講了出來,他不覺得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但還是隱去了那個大師說他是薄情郎這一件事。
“所以你改名字也是因為這個?”張睿聽完才恍然大悟。
“奶奶那時候非要改的,她說海洋的洋不好,魂都丟水裡了,名字裡還帶水,不吉利。”夏楊有點無奈地笑笑。
“挺奇怪,我媽那時候居然也支持奶奶,可能是因為我爸一直在外面,所以我媽不希望我真應了那個大師的話,也有一個漂泊命吧。”
夏楊想起他出國前夕他媽媽的臉,是實打實的那種擔心,夏楊的行李由媽媽重新整理過,每一寸空間都利用上了,囑咐的話特別多,她總害怕少說了一點什麽,會讓自己的兒子多走一點彎路。
但那時候的夏楊是個急於證明自己可以獨立自主的小孩,他不懂他媽媽眼裡的憂愁,也不懂他媽媽感慨的那句“你和你爸都是漂泊命”裡藏著的惋惜和深意。
之前借根的那棵樹在夏楊上初中之後因為修路被鏟平,奶奶覺得很心疼。畢竟確實自從找過那個大師之後,夏楊的身體好了起來,頭腦又聰明,成了四下裡有名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不過夏楊從未相信過江湖騙子的言論,改名字也是不情不願的,但他媽媽姓楊,最後夏楊還是妥協了。小學的時候介紹自己的名字,他就說,爸爸姓夏,媽媽姓楊,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所以就叫夏楊。
他從小就聰明優秀,長得又好看,還會用“結晶”這樣的高端詞匯,惹得班上的小朋友都很羨慕。
但這個名字在後來他知道父母離婚之後成了他的疤,他以為他名字裡藏著的應該是父母的愛情,但其實只是一廂情願。像他這樣聰明的小孩早熟又敏感,但也很驕傲。所以哪怕發現了父母其實已經分開的蛛絲馬跡,他也不願意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