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楊用筷子一拌,涼粉在紅油裡滾了一圈,他是真餓了,兩口下去,就把這座涼粉做的山給鏟了個大豁口。
涼粉的口感扎實,辣椒也沒掩蓋屬於豌豆的清香。這辣椒後勁大,剛入口不覺得什麽,滑進喉嚨裡才覺得灼人,夏楊吸了一大口豆奶,平複了一下,十分滿足地衝張睿豎了個大拇指:“好吃!哥你完全繼承了奶奶的手藝啊。”
張睿很高興地笑起來:“這辣椒是我們自己做的,一會給你帶兩罐回去。對咯,最近過得怎麽樣?還適應嗎?”
“工作挺好的,生活上也是,陸哥人很好,他很照顧我的。”夏楊很乖地笑著。
“陸哥很熱心的,當然啦,有些人第一眼見他會覺得他不太好相處,其實人特別好,我和他好多年的朋友了。”張睿說道。
“這麽一說,陸哥結婚很早啊,你跟他是一屆的,但是桐桐都已經那麽大了。”夏楊咬著筷子尖。
“因為他倆一畢業就領證了,唔……因為不忍心打掉孩子嘛,所以就直接結婚了,他們也挺辛苦的。”張睿皺著眉,喝了口豆奶又歎了口氣,“不過還是好可惜,走到今天還是分開了,陸哥他其實一直因為這事覺得很對不起林藝。”
夏楊的筷子一頓,他有些不解地看著張睿。
張睿很為陸川桓不平似的敲敲瓶子壁:“怎麽說呢,川桓這個人心太軟,你別看他好像很不好惹的樣子,但其實非常善良。當年因為懷孕,林藝放棄了一個很好的項目,生了桐桐之後嘛,又要照顧孩子,她就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找了份輕松點的工作。但林藝很要強的,她其實很在意,特別是看到當年頂替她的那個人現在發展這麽好,心裡肯定不舒服。沒少抱怨這個。所以嘛……”
“陸哥覺得很對不起她吧。”夏楊無奈地笑笑,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發現陸川桓就是那種看起來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實會自己默默包攬的人。
張睿無奈地撥了撥吸管:“所以說,陸哥那天說要跟林藝離婚了,我們真的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明明是一起挺過那麽多困難了,怎麽就……”
“還有桐桐……”張睿似乎是終於找到了一個靠譜的傾訴對象,他歎了很長的一口氣,繼續說。
“他就是表面沒事,心裡呢,我們做兄弟的能說什麽?還不是要自己消化的。可有時候真的會覺得那樣很累吧。有一回陸哥喝醉了酒,他說他突然後悔了。後悔什麽?他沒有說。但誰不明白呢?他們結婚太著急了,連儀式都沒有好好辦,最後只是請了點親朋好友吃了頓飯,那會兒林藝都懷孕六個月了,婚紗也沒穿,因為她覺得那樣不好看。”
“但這種事,後來又成了一根刺,吵架的時候要拿出來說,什麽連婚禮都沒有好好辦啊,就是不上心。”張睿眉頭皺得緊。
“是不是聽起來特別雞毛蒜皮?但這種事常有,羅羅的女友和林藝關系很好,有時候羅羅也跟我們說一點,我們總覺得難受,但川桓什麽也不會說,永遠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責任心重,有時候不太顧著自己。”
夏楊停了筷子,莫名其妙地覺得鼻子有點酸。
“有時候我們喝酒,你知道的,喝酒麽,肯定要吹牛,說起從前讀書的事情,大家都神采飛揚的。那會兒陸哥可出風頭了,簡直萬千少女的夢,他那會參加校園歌手大賽,不用張嘴都能被投進決賽。不過他那時候不愛搭理人。”張睿說著就笑了。
“那他怎麽和林藝姐在一起的啊?”夏楊有些好奇。
“他和林藝高中就認識了,文理分班之後他們是一個班的,林藝一直喜歡他。到了大學就在一起了吧。”張睿回憶道,“這事得問本人了,其實我不太清楚了,陸哥還是挺專情的,他那時候追求者很多的,但也只和林藝談戀愛了,那會他倆可出名了,很像小說劇情的。”
“原來是這樣。”夏楊點點頭,埋下頭繼續吃涼粉。
店裡靜了下來,然後門口有兩個遊客看了一會門口的牌子,問道:“有冰粉嗎?”
張睿站了起來,有點抱歉地說:“今天沒有做冰粉,抱歉哈,可以看看別的,都有的。”
那兩個遊客看來隻想吃冰粉的樣子,所以就走了。
這下才把張睿拉回現實,他有些感慨:“可惜了,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和陸哥都認識了十幾年了,連重慶都脫胎換骨了。真的太久了。”
夏楊腦海裡浮現起陸川桓站在陽台上抽煙的樣子,情緒那麽重,隨著煙灰抖落下去,最後就是一地忽明忽暗的心事。
吃過晚飯,夏楊一手提著張睿塞給他的袋子,裡面是兩瓶辣椒醬,還有一袋子張睿特製冰粉伴侶,另一隻手牽著桐桐。
這會兒黃桷埡老街上遊客很多,夏楊站在路邊打車還等了一會,桐桐今天出人意料得安靜,心事都寫在臉上,看樣子還在擔心。
夏楊收到陸川桓的微信,說會晚點回來,今天麻煩他了。
夏楊回復完,捏了下桐桐的手,故意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來:“爸爸說今天會晚點回來,我們回去做冰粉吃吧,不讓他知道。”
桐桐一聽有好吃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去,她忙不迭地點頭,仰起臉看夏楊:“那我要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