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雨脫離危險,仉星航情緒大致穩定,仉南星進去後他並沒有什麽表達。
仉南星哄著他吃了些飯,說了些安慰的話,自己則食不知味的喝了小半碗粥。
病房安靜,譚曜州看著兄弟倆如喪考妣坐在一起,對仉星航道:“小孩兒,他一晚上不回家,你不用打個電話給他家裡說一聲嗎?”
仉星航懵了瞬,從昨晚到現在,他的腦子裡一直嗡嗡作響,捋不清什麽是什麽。經譚曜州提醒,這才想起應該給阿嬤打電話搪塞夜不歸宿的事。
他訥訥點了下頭。拿著手機,留戀看過床上昏迷的人,繃帶將阮芳雨纏的辨不出樣貌,只露出長睫合著,麻醉還沒過去,他睡得平穩。
仉星航收回目光,魂不守舍揣著手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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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在樹下坐了半宿,最後被許建三等鄰居勸進去,躺在床上一夜沒睡踏實。心裡有記掛,總是動不動就醒。
仉星航僵硬的笑,讓自己音色聽起來愉悅。
他讓阿嬤別擔心,說他們因為成績好,學校又給報了別的比賽,時間太緊,突然集中培訓沒來得及通知家裡,還煞有介事說阮芳雨因為昨晚想偷打電話,結果被沒收手機現在還在留堂寫檢查,讓自己先回來偷偷打電話說一聲。
阿嬤識字不多,也沒怎麽上過學,仉星航說什麽她都信,懸著的心稍微松了些,但沒聽到阮芳雨聲音,還是掛念,囑咐他們好好學習,自己在家一切都好,左右鄰裡十分照顧,還誇仉星航有出息,能上電視。
仉星航安靜聽著,後背倚著牆壁緩慢滑下,撐著膝蓋坐在地上,頭髮遮住雙眼。阿嬤的話漸漸模糊,好像從另一個時間傳來隔著層蒙蒙霧,聽不真切,最後只剩一線嗡鳴。
他低低說:“查寢的老師來了,我先掛了。”
“有空我們再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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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從耳邊滑下,仉星航小臂搭在膝蓋上,無力閉上眼睛。
坐在長椅上待命的護士朝他看了眼,又低頭玩手機。不八卦、不多管閑事,職業素養很高,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清場的走廊靜匿的可怕,仉星航卻覺著整個世界天翻地覆喧囂嘈雜。
平靜生活被打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絕望。一切都變了,亂了。一個人從河清海晏瞬至戰火硝煙,內心局促疲憊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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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曜州從病房出來,蹲下給仉星航遞了瓶水,剛從冰箱拿出來的水,瓶身表面結了層透明的霧。
仉星航接過,擱在地上。
“謝謝。”
譚曜州蹲在他面前,把他放下的水拎起來打開,“我跟南星同歲,就倚老賣老叫你聲弟弟。”
“弟弟,你還太年輕了。”他把擰開蓋的水遞到仉星航眼前,示意他喝。
“人這一輩子百分之百會有意外和身不由己,現在遇到個小坎,你覺著天塌了。”他冷嗤一聲。
“等你咬牙挺過去,再回頭就發現不過如此。”
“我以前喜歡一個人,但他是個渣,我矛盾過,但最後只能咬牙跟著一起鬼混。”
“隨著年齡成長,你的困頓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難,只要人活著就不會停下。你須得咬著牙,翻過一個又一個這樣的坎,最後強大到如履平地。”
“男子漢,別遇到一點事就哭哭啼啼死了沒埋一樣。等你Omega醒過來,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兩個誰都別安慰誰,反正人生無望,一起結伴從樓頂上跳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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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曜州的話不好聽,但字字句句都說盡了當下困窘。仉星航低垂眼皮看著面前的水,頓了半晌後接過,仰頭喝了兩口潤色乾燥的唇——阮芳雨現在昏迷,他要照顧好周圍的生活以及日常一切。
“對嘛。”譚曜州說:“人還活著呢,打起精神來,你有責任給你另一半充足的安全感。”
仉星航仰起頭,把剩下的半瓶冰水倒在頭頂上讓自己清醒,抹了把臉,心中陰霾依舊,但他得逼自己明朗。
“哥。”他說:“你能幫我找全球最好的骨科矯正和神經修複醫院,錢不是問題。”他扶著牆站起來,發梢水滴滴答答流在肩上,被頭頂空調冷風吹著,絲絲寒氣往身體裡鑽,他更冷靜。
“另外,幫我購置一套房子。雙層獨棟,帶院子,風景好點。”
“幫我從家政雇個靠譜的阿姨,去照顧阿嬤日常。”
“我要陪護,營養師,阮阮的一日三餐我要最好的。”
他不能垮,阮芳雨為他撐過了從前,現在該他為對方撐起將來。
“呵——”譚曜州聽他這每一條要求都是花錢,哂笑問:“你有多少錢?你南星哥可沒多少存款。”
“不多。”仉星航淡淡說:“像南星科技這樣的公司,我能帶著樓盤買下三個。”
譚曜州:“……”一時間哭笑不得,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土豪。
他總算知道仉夫人為什麽那麽執著把仉南星爺爺那份遺產追回來了。
星航你露富了。
第99章 蘇醒
阮芳雨在車禍第三天的凌晨醒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天兩夜中周圍人多麽焦灼。
他在昏暗病房裡睜開眼,脖子被支架固定無法動彈,只能轉動眼珠,瞥見床尾的仉星航。
前半夜身上麻醉過了,因為太疼,有段時間身體會無意識痙攣。他渾身是傷,醫生想加支架,仉星航怕他遭罪,於是就這麽給他控制著,直到僵持到他穩定,困頓襲來,才伏在床邊睡過去時,手還搭在他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