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護病房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裴邵城條件反射般「蹭」地站了起來。
當他對上了一個大媽好奇且羞澀的目光後,臉色迅速沉了下去。
裴邵城壓了壓帽沿,快步走到護士站。
“之前住特護病房的病人呢。”
回答裴邵城的恰巧是他的粉絲小護士,馬上站起身吞吞吐吐道:“出、出院了!”
“什麽時候!”
“今、今天早上。”
屋外傳來一道響亮的鞭炮聲。
新年,總算要到了。
……
宛城,一座節奏緩慢、毫無特色的五線小城。
唯一值得說的,大概也就只有這裡有條連接三省,名叫雁江的河。
這裡是溫鈺寒的老家,和姥姥的老房子就在雁江邊上。
一輛出租車停在巷口,溫鈺寒遞給師傅八塊錢,拉開車門走了下來。
巷子很逼仄,車輛根本無法進入。
陽光照在石板路上,有些濕滑。兩旁的平房房簷上倒掛著冰柱,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這條巷子有個還算得上好聽的名字,沙鷗街。
溫鈺寒背著行李包,緩步朝深巷中走去。在一扇小木門前停下,從兜裡掏出枚鑰匙,插入了生鏽的門鎖。
哢噠。
門開了。
一股很久沒人住過的潮濕味道鋪面而來。
溫鈺寒將行李包放在門邊的老舊五鬥櫃上,在斑駁的陽光下牽了下唇:
“姥姥,我回來過年了。”
今天早上,他不顧陸彥珩的反對提前辦理了出院。理由是不想趕上春運擠人潮。
陸彥珩表示自己可以開車送溫鈺寒回宛城,被他一口回絕了。
小洋原本也要和溫鈺寒一起回家的,但鍾皓那邊的馮源又給他打了電話,說接下來有部戲想跟他聊,把他強行滯留在了燕城,要到大年初三才能回來。
“實在不行,我先把馮老師那邊推了吧。”小洋嚴肅地對溫鈺寒說,“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放不下心。”
溫鈺寒揉了揉小洋的腦袋:“有活還不開心?好不容易才入了行。”
小洋搖搖頭:“老師您更重要。”
溫鈺寒叼著煙笑了下:“聽話,將來就指望著你來給我養老了。”
“您又逗我。”小洋歎了口氣,隨即無奈地笑笑道,“不過聽到你這麽說話,我總算舒服點了……老師您已經很久沒有開過玩笑了。”
“是麽。”溫鈺寒點燃口中的煙,頓了頓後徐徐吐出,“那不是更無趣了?等我改天去地攤上買幾本笑話大王回來,重新找找感覺。”
小洋被溫鈺寒逗樂了,隨即無比真摯地說:“放心吧老師,這部戲要是談成了還是您來寫,我給您打下手!”
溫鈺寒愣了愣,隨即擺擺手拖長了調子說:“算了吧……混吃等死不好麽?還是說,你不願意養一個好吃懶做的廢物?”
小洋當即皺眉反駁:“怎麽可能!”
溫鈺寒用拳抵著唇低笑了下:“快走吧,馮源不是還在等你麽。”
“我、我想先送你到車站!”
“別麻煩了。”溫鈺寒拉好行李包的拉鏈,“我又不趕時間。”
“可是……”
“小洋。”溫鈺寒轉身,注視了小洋片刻後,衝他微微一笑,“你要加油啊。”
就連帶著我這份,一起加油吧。
……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宛城總愛在晚上下雨, 落在屋瓦上劈劈啪啪地響了一夜。
老屋由於年久失修,床的正上方有處裂縫漏水,將床單淋濕了一大塊。
溫鈺寒沒辦法, 只能找了個塘瓷臉盆放在床上接雨, 自己則蜷著身子貼著床邊躺下。
就這樣輾轉反側一直到了後半夜, 他實在被雨水敲打臉盆的聲音吵得睡不著, 索性坐起身披了件大棉襖,打開屋門, 搬了個老式的藤椅坐在簷下抽著煙看雨。
推門的瞬間恰巧起了陣風,屋前的臘梅散發出陣陣潮濕的幽香。
溫鈺寒一手夾著煙, 一手輕撫著被磨得鋥亮的藤椅,像是在跟人聊天般地對著蒼茫的雨夜輕聲說著:
“姥姥, 你看我走的時候也忘記把你炒的黃豆給帶上了,剛收拾房間的時候在櫥櫃裡看了眼,都發霉了, 吃不得了。”他往地上彈了下煙灰,將煙重新叼進嘴裡, 兀自抽了一會兒。
“我還是覺得黃豆用糖炒比鹽炒好吃,唔……山楂的話,還是接受不了放白醋, 總覺得有股酸味兒。不過我也試著自己做,不放白醋就是起不了糖霜……上網查了其他法子,結果差點沒把廚房給點了……哎,不過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用,又愛吃又懶散……”溫鈺寒搖頭低笑了陣, 停頓了片刻,“其實倒也的確遇到了能給我做糖炒山楂的人, 上次回來的時候跟你提過他……不過現在又沒了。”
“當然還是我的問題……可我又能怎麽樣呢,姥姥。總不能讓他變得像我一樣吧……雖然他現在還是知道了,總覺得自己是白白折騰了一場。不過起碼他現在混得不錯,只要別那麽死心眼兒,應該還能更好。”
雨勢更大了。
沙鷗街是一個斜坡,雨水順著小坡流下去,從溫鈺寒的眼前經過。
他垂眼笑了下,搭著藤椅扶手的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