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樁都是那樣鮮活、那樣的歷歷在目……
裴邵城看著手上的鋼筆,幾乎是下意識地失神道:“你一直留著…”
頭頂的燈亮得刺眼,溫鈺寒抬起一隻胳膊遮擋在眼前,身體還因剛才激烈地反抗在上下起伏。
末了,他輕牽了下唇:“畢竟是好幾千塊的東西,扔了多可惜。”
溫鈺寒邊說邊蹭起身拉上了自己的拉鏈,又重新扣好皮帶,自顧自整理著被對方揉皺了的襯衣,頭也不抬地對裴邵城說:
“原本打算轉二手賣了的,被嫌棄過時了沒人買……你要想拿回去做紀念,就送你了。”
裴邵城靜靜盯著溫鈺寒,眼神中短暫出現的溫度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再次褪卻,逐漸轉寒。
他實在想不通,這個人的筆下明明總是在書寫陽春四月天,用著再溫柔不過的修辭,怎麽一到了開口卻又變得字字涼薄?
當然,又或許這樣的涼薄也僅僅只是針對向自己這種自找沒趣、就是不願意死心的「過客」吧。
“你對那個叫什麽小洋的,可不是這副態度。”
“小洋…”溫鈺寒輕念,繼而毫不否認道,“畢竟小洋不會把一個病號關在廁所裡,往他臉上澆冷水。更不會二話不說就砸了他的手機,像剛剛那樣羞辱侵犯。”
他抬起下巴衝裴邵城笑了下:“小洋可比你溫柔多了。”
“溫鈺寒!”一聲暴喝奪口而出。
僅僅只要九個字,便將裴邵城的一切輕易否定。溫鈺寒閉閉眼,他太知道要如何刺痛眼前這個男人了。
胃裡又是一陣劇烈地絞痛,溫鈺寒蹙了下眉,接著一把推開裴邵城,光著腳跑進廁所,對著馬桶“哇——”地吐了出來。
冰涼的瓷磚帶來寒意,一路從腳心竄上額頭,泛起一層冷汗。
身後傳來裴邵城的腳步聲,溫鈺寒按下衝水,隻覺得喉嚨裡被酒精和胃酸衝得又辣又澀。
可他竟生出了一絲變態的快意,似乎生理上帶來的不適感越強,就越能掩蓋掉心裡不斷滋生出的鈍痛。
“你這兒有胃藥麽?”溫鈺寒吐完,打開水龍頭若無其事地漱了漱口。
裴邵城沉默了下:“我現在叫人送。”
“我看樓下有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溫鈺寒回頭盯著裴邵城,一副你不想我疼死,就趕緊下樓買藥的樣子。
裴邵城又冷冷地注視了溫鈺寒片刻,轉過身去,「哐」地關上了房門。
……
從店員手裡接過胃藥時,裴邵城又隨手從櫃台上拿了一盒山楂丸。
溫鈺寒很喜歡吃山楂,特別是這種山楂丸總被他拿來當糖吃。過去兩人同居時,家裡就總常備著。
店員像是認出了裴邵城,一直拿眼瞟他,猶豫著要不要問。但看到對方那雙冰冷的眸子時,瞬間就又慫了。
再次站在家門口時,裴邵城看著眼前的指紋鎖竟生出了幾分遲疑。
他自知溫鈺寒此時多半已經離開了,可仍還是報有著一絲不該擁有的期待。
多想開門後,對方正躺在床上等他。屋裡亮著盞台燈,溫鈺寒手裡夾本書,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而後回頭衝自己疏懶地一笑,說,你可真慢啊。
裴邵城深吸口氣,終是打開了房門。
屋中燈火通明,毫不令他失望得空無一人。
塑料袋被裴邵城隨手扔在了門邊,他換鞋進屋,從酒櫃裡拿出了一瓶紅酒。隨後關上所有的燈,仰靠在了那隻真皮沙發上。
木塞離開酒瓶發出「噗」的一聲,裴邵城仰頭直接對著瓶口喝了個見底。
這副樣子若是讓送酒的人看到,定會說他是在暴殄天物。
然而裴邵城此刻想要的,僅僅也只是麻痹掉那突突跳個沒完的神經。
一晚上都沒顧上看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個沒完,裴邵城掃了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通。
沒等他說話,電話裡已經傳來了個急躁的聲音。
“你什麽情況?”
打電話來的是華燦娛樂的副總裁沈未,這些年裴邵城在圈子裡少有的幾個還算能談得來的朋友。
裴邵城將頭仰在沙發靠背上,點燃了支煙。
“我把余萬裡揍了。”
“我他媽當然知道你把人揍了!”沈未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頭上足足縫了七針,老余怕是從入行到現在都沒受過這麽大委屈。”
“該他。”
“你!哎操。”沈未罵了句,猶豫了下後又試探性地問,“你見著他了?”
“嗯。”
電話那邊頓了頓,只聽沈未歎了口氣說:“邵城,別怪哥們兒沒提醒你啊,你跟那位大編劇早不是一路人了。別因為總惦念著那點兒舊情,最後再把自己給玩兒栽了。”
見裴邵城半天不說話,沈未隻得無奈地繼續道:“余萬裡那兒我已經在找人幫你安撫了,聽說他的新戲年底要在海南開,但有些場地一直都還沒談下來…你是那邊電影節的形象大使,幫著使把勁兒,估摸著你削他腦袋這檔子事兒差不多就能過去了。畢竟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老余也不想真就跟你撕破臉。”
“知道了。”
裴邵城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隻覺得酒精這會兒已經上來了。他將煙撚滅進煙灰缸,淡聲說,“明天我給海南那邊打個電話,找時間你給攢個局吧,叫著姓余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