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無辜李大媽說,“我記著她媽是老師啊,怎地,倆人離婚了?我也覺著好久沒見過那女的了。”
“什麽離婚!沒聽說麽,出去自駕遊,出車禍了!那當媽的沒了,沒看見那孩子胳膊也斷了嗎?”某知情大爺報道。
“啊?這麽大的事兒呢!我上次看見他胳膊,他說他是摔得呀!我哪知道這麽個事兒。”
“一個月了,這夫妻倆人感情挺好的,這地方他們住十幾年了,估計是待不住了,那屋裡頭哪不都得想起孩子他媽。”
睹物思人、觸景生情,這些詞語一股腦的全被博學的大爺大媽們用上了。
李大媽最後歎了口氣,總結說:“哎,要我說,這家裡女的沒了,這家肯定就要散了,老爺們也不會帶孩子,你瞅給那孩子瘦的。”
車裡的煙味是陳年的。
沈凡搖開車窗放味兒,目光看向外面。
七層老樓,牆皮斑駁,貼滿了剮不掉的小廣告,車開出去不遠,就能看見樓群背後的橋,橋下那個「綠柳河」也已經幹了。
沒什麽值得留戀的,相比要去的城市,這裡已經衰老得慘不忍睹。
景色在沈凡的視線裡一直在後退,他卻感覺每顆樹下都在閃過老媽的身影。
太陽穴猛然一蹦,像什麽東西活過來了,緊接著頭部開始劇烈的疼痛。
車禍造成的外傷在愈合,針對頭部只有三個大腫包,沒見血,目前腫也消了,但還是會這樣疼起來,全集中在左半邊。
他被壓迫得閉上左眼睛,快速地劃開手機備忘錄,輸入一條便簽:還是想你。
保存後,沈凡從兜裡掏出止痛片扔進了嘴裡。
合上雙眼,等待藥效。
寥市離他家並不遠,兩個小時的高速,這個地方比原來的他生活的城市要大很多,沈建毅在他大學附近,也算是二環內,租了個房子。
樓雖然不算太新,但房間內裝修很好,很溫馨。
兩人把行李抬了進去,收拾了小半天才把東西安置好。靜坐下來的時候,父子倆跟副畫似的,一動不動。
“吃點什麽?”過了一會兒,沈建毅順手點根煙問。
“不餓,你自己吃吧,”沈凡站起身來,想起來搬家的時候把牙刷扔了,“我去超市買點生活用品。”
沈建毅點頭:“你姑知道今天咱們搬來,讓我們去一趟,你順道買點水果回來。”
“好。”沈凡點頭。
離家100多公裡的地方,習慣沒差多少,但口音是有點不一樣的,沈凡站在嘈雜的路邊,吸了一口氣,才突然有種失去方向感的陌生。
他杵在馬路邊愣了會兒神,然後打開手機地圖,搜了個超市,跟著導航找到了地方。
沈凡的效率很高,來回一趟購買完全部需要的日用品外加水果,結帳的時候收銀員小姐姐好心地幫他在塑料袋提手上纏了圈手紙,怕他勒手,大概是看他模樣太辛酸了。
沈凡屬於短期內暴瘦,所以有點脫相,棱角分明,清俊且陰霾。
179的身高,高三那陣他媽給他補到140斤,而眼下撐死110,目前獨著臂,還拎那麽一兜子東西,整個人搖搖欲墜,讓人看了特想上去幫一把。
走出超市的時候,夜幕剛剛降臨。
紅燈。
沈凡停下腳,聽著車飛馳而過的聲音,抬起頭。
頭頂的高架橋縱橫交錯,向上看的視線很狹窄,很壓抑。
霓虹閃爍,汽笛聲響,擁擠的人潮。
4D立體環繞。
變燈,人群開始移動,沈凡挪步跟隨。
馬路才走了一半,沈凡的視線突然有點模糊,左眼不自覺地閉上,視線只剩下一半,斑馬線開始不受控的打彎,變窄。
沈凡下意識的想去摸藥,但騰不開手。
腳下發軟,手裡一輕,然後就看到了自己下跪的膝蓋,眼前猛地一黑。
操,毀滅吧。
驚心地刹車聲刺痛耳膜。
“我操,帶傷碰瓷的!”
車停在沈凡趴在地方的前面兩米處,急刹踩住了,還好後面沒車,沒造成追尾。
從車上下來一男的,穿了個運動背心,秀出滿胳膊的紋身,指著地上的沈凡:“起來吧,別裝了哎,壓根沒碰到你,我這有行車記錄儀。”
紋身車主看了周圍一圈,發現對面就是家醫院,又衝著地上的沈凡說:“你小子挺會啊,旁邊就是醫院,怎麽地,怕搶救不及時啊?”
他扭頭對自己同車那人喊道:“程澈,別賣呆兒了,你下來,這得怎整?”
副駕駛的車門「哢噠」一聲打開,慢悠悠的晃下來個人,個挺高,眉眼俊得勾人,屬於招蜂引蝶款,他單手揉著腦門,罵道:“張銘你純他媽的災星降頭,幹啥啥倒霉,這刹車踩的,你差點給我送走嘍。”
…
好好的小夥兒多余長了張嘴。
他罵完張銘這會走到地上那人面前,看那人趴在地上,和大地緊緊地貼著臉兒。
“咱倆出師不利,遇上碰瓷兒的了。”張銘說。
程澈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想把這人抬起來。
“哎操,”張銘上前阻止,“別動,動就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