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座回的,基本上沒睡, 程澈到家之後補了個覺,醒了一次, 起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又眯了一會兒。
自己家裡的被窩就是舒服。
程澈一直窩到了中午才起,給沈凡發了個消息。
-醒了;
沈凡一直沒回。
程澈又發了一條。
-幹什麽呢?
程澈坐起身感覺有點餓,家裡也沒什麽能吃的,他穿好了衣服下到樓下。
樓下垃圾桶旁邊來了收廢品的, 是個大爺。
常年垃圾桶旁邊的那個男人在跟那位大爺驢唇不對馬嘴的聊天。
“哥!”男人衝著他揮手。
程澈衝他笑了下, 朝著街上走,邁進面館的前一秒, 突然刹住,掏出手機, 給他爸撥過去了電話。
“爸, 你吃中午飯沒?”程澈說,“我回來了, 一起啊。”
“行!”他爸挺高興的,“我想吃燒麥。”
“那我買過去吃。”程澈說。
在養老院待著的日子最開心的應該就是見見家裡人。
程澈心怎麽也都是軟的,他爸那住的地方四下都是大地,他在最近的市場找了半天羊湯館,買了給他爸拿了過去。
他爸到了大門口迎他,老遠他就能看見他爸那臃腫的身影。
十月份,這邊不算太冷,但他爸帶這個老頭毛線帽,一手拄著拐杖,另一隻帶著個手悶子。
程澈看到他爸這個造型,心都一緊,同情與厭惡一起泛濫。
說不好這種情緒。
“怎麽帶那玩意,”程澈下了三輪,“你不熱啊?”
“血液不通啊,”他爸說,“手涼,還麻,帶這好點。”
“進去吧。”程澈往院裡走。
走幾步,已經給他爸落挺遠了。
他回過頭,看見他爸一步一搓的往這邊走,心裡又一酸,他撾回去走到他爸身邊,陪著一點一點的走。
走了挺久到了大廳裡,裡面還是挺暗的,兩側沙發上坐著一排老人,幾乎和那舊沙發融為了一體。
程澈嚇了一下。
“這叫大伯。”他爸介紹著,“這喊奶奶。”
程澈跟著問好了一下。
他爸最後很得意的說:“這我老兒子!”
說完又一步一錯的往前走。
上樓梯,程澈幫他爸拿著拐杖,他爸自己扶著樓梯把手往上走。
他爸也挺累的,拖著半面不好使的身體,像搖曳在杆子上的一塊厚抹布,踢著腳往樓上走。
“你這屋保持挺好啊。”程澈把東西放到電視櫃前面多出來的一塊小桌上。
這裡比之前每次來的時候都立整。
他爸喘著粗氣坐在椅子上點了點頭。
程澈把燒麥拿出來,找了個大碗給羊湯放裡,給筷子掰開了遞給他爸。
“歇會兒。”他爸說。
程澈自己夾了一個燒麥吃,目光投向了小屋裡的一個紅色行李箱。
“那什麽?”程澈指了一下問。
“爸在網上買的行李箱,”他爸說,“可便宜了,找人砍的,不容易啊,得跟人說小話,幫我砍一下,才弄著的。”
“你買行李箱幹什麽?”程澈不想吵,進來放平和的語氣。
“就便宜唄。”他爸沒松口。
“你哪來的錢?”程澈問。
“低保給的。”他爸拿起了筷子準備吃。
“別買沒用的,你也別想著自己走,”程澈說,“你道上摔一跟頭,自己能起來嗎?”
他爸沒吱聲,滋溜滋溜喝著羊湯。
保持平靜地吃完了整頓飯。
不吵架,跟他爸簡直沒什麽可聊的。
他爸吃完飯一隻手刷起了手機,程澈把碗都洗了收了回去,他到小屋裡想找個抹布,看見了放在那落灰的茶具,前一陣兒他爸管他要的,他給買了,也壓根沒喝幾次。
“兒子,”他爸好像看無聊了突然說,“你把爸挪出去吧,你上學那家裡沒人,我在那住唄。”
程澈臉色一冷:“誰給你做飯?”
“找個人做飯還不容易嘛。”他爸說。
“你給人多錢人過來給你做飯?”程澈放棄了找抹布,從小黑屋裡看向他爸。
屋裡透的光正打在他腳下,身上沒在黑暗裡,他又問了一遍:“給多錢?”
“沒幾個錢,”他爸說,“到時候叫我姨我姑誰來不能給我做頓飯。”
“你倒是不見外啊。”程澈說。
“實在親戚,”他爸說,“這地方多陰啊,爸想挪挪窩。”
“你自己一個人在家,”程澈保持著平靜,“出點事兒都沒人知道,房子著火了,你都跑不出去。”
“非得著火幹啥!”他爸可能還覺得程澈挺無理取鬧的,“我現在都能走了。”
“家裡的樓梯,沒有把手,”程澈說,“你在這兒還能溜溜彎,你在那,上了樓,除非滾下來,不然你就爛上面。”
程澈說話難聽,他爸表情也難看了起來。
可能是也不想破壞這一次的見面,他爸選擇了不吭聲,打開了電視劇,過了半晌才又說話:“你大學怎麽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