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第一次見面時的驚豔?還是為他擋攝像頭時的感激?是見到他脆弱一面時的心疼,還是心煩時被他陪著去擼串散心的感動?
今黎想不明白,隻清楚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會蹲在他面前,背著他在夏夜中一步步走回家。
門外,方施翰要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平時總十分輕挑的表情沉下來,深邃的眉眼間多了一分不容忽視的果敢狠厲。
如一頭草原上的頭狼,做出了最後的進攻決策。
今黎有喜歡的人了啊。
那還等什麽呢?等著人跑了嗎?
方施翰轉身,路過陸諳的房間,看到裡面的燈還亮著,不屑地笑了下。
屋內,本應醉酒的陸諳坐在桌前,眼神清明。本破敗的桌子被他蒙上了一層桌布,上面放著幾張白紙和幾支鉛筆。
陸諳正在描摹一張畫,亮堂的燈光打在他睫毛上在臉上留下一片陰影,掩去他眼睛裡的回憶和癲狂。
畫上是一間破敗的小房子,或許也不能叫做房子而更像是狹小的山村菜窖,四處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頭頂兩三米處的菜窖口透下一束光,讓人勉強看清楚裡面的景象。
小小幾平米的地方,裡面竟有七八個孩子,最小的兩三歲,最大的也不過六七歲的樣子,他們都縮在昏暗的角落裡,五官都還沒有畫上,不知是創作者刻意為之還是忘記了。大概是前者,因為在光束下的三個孩子是有五官的。
畫的仔細又真切,照片一樣真實。
其中一個孩子坐在地上抱著最小的一個小孩,警惕且惡狠狠地看著另一個仰著頭試圖爬上去的男孩。站著的男孩眼神沉靜卻點著亮光,好似已經找到出去的方法。但他不是一個人站著,他左手還拉著那個被抱著的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被另一個人抱著,眼神卻看著他。
小男孩被用力箍著,衣領被扯得咧開,露出的白皙皮膚上點著一顆殷紅的朱砂痣。
整幅黑白色的畫只有這一點別樣的顏色。
陸諳拿著紅色的畫筆,最後一筆落在站著的小男孩脖子上,沉靜的表情漸漸扭曲,手中的筆也在小男孩脖子上用力劃拉著,小男孩的脖子瞬間被一條條線斬斷。
顏色紅的像血。
陸諳卻開心地勾起唇角,溫柔地撫摸著抱著的小男孩。
“一起跑了又怎樣?還不是又被我找到了。”
“為什麽還是不乖呢?為什麽要跟著他呢?”
“小寶應該和哥哥一樣才對。”
*
第二天一早,今黎在生物鍾的時間醒來。睜開眼的一瞬,他先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在哪裡。
賴床地翻個身,今黎看到對面的樓琛,樓琛正對著他,也在這時睜開眼,兩人視線相撞,今黎又想起昨晚那莫名的親近,臉頰不由紅了紅。
“早安。”
今黎眨眨眼,和從前的每一天一樣。
“早安。”
樓琛眼眸沉沉看著今黎,眉宇間沒有一絲絲異常,完全就是醒酒後的樣子。
“昨天我喝醉了,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樓琛試探道。
今黎穿鞋的手一頓,低著頭說:“啊,沒有啊哈哈哈。”
“嗯。”
樓琛語氣悶悶的,輕輕歎了口氣。果然有些話是不能趁著酒醉說的。
即使兩人都沒有挑明,有什麽東西卻悄悄的改變了。
他們的房間是最好的,有一個單獨的衛生間,兩人洗漱過後出去,剛打開門就看到門外放著的一枝粉色月季。
玫瑰便是月季的一種,兩種花外觀上相似的難以分辨,月季的花型有時比玫瑰還要漂亮。
這枝月季安靜地躺在半步遠的地方,那裡剛好有個高點的石頭,顯然是有人刻意放在那。
今黎第一個看到,走過去將月季拿起放在鼻尖聞了聞,淺淡清新的味道是香水永遠無法複刻的。
“喜歡嗎?”
方施翰從院外走進來,看到今黎拿著花,眼底的笑意簡直要蔓延出來。
今黎一怔,將花拿開,“這是你拿來的花?”
樓琛也跟著看過去,垂在身側的手煩躁地捏了捏。
“對,我覺得好看想讓你也看看。”方施翰大咧咧地笑了下,配上他的五官,看起來就是個沒有心機的鐵憨憨。
或許只有情敵才會發現他看向今黎時眼底藏著的無盡欲望。
樓琛毫無預兆地伸手,從今黎手中拿出那支花,指尖撚動,花枝就跟著轉了幾圈。
“這個季節開的月季可見主人是費心照料了,就這麽摘下來多可惜?即使再美,也只有這短短的幾刻鍾了。”
方施翰輕聲哼笑,“沒事啊,種下它就是為了這一刻,沒什麽好可惜的。”
方施翰偷偷瞟了眼今黎,他還有許許多多枝月季,就是要討今黎喜歡。
他就是個心思簡單的粗人,所有的花在他這裡只有這一個使命。
“今黎你要是喜歡,不想摘下它們,我可以直接帶你去看。”
“好。”今黎笑笑,看到林輕他們也出來了。
“說什麽呢?”
“沒什麽,這裡好像有月季花田,方施翰說可以帶著去看。”
林輕看看今黎手裡的花,又掃了眼方施翰,一瞬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