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句話,你說得過癮嗎?”談妄看向他,鏡片後的眼睛溫和又刺骨。
陸以朝呼吸一滯,眼裡湧出熱意,他哆嗦著手拿出一支煙點上,將濃鬱嗆人的煙草味裹進肺裡。
談妄語氣很平靜,“當時陸堯的匕首就在楚星頭頂,楚星醒過來掙扎得很厲害,你怕他割到繩子,你怕硯清掉下去。”
陸以朝滾動著喉嚨,嗓子眼裡泛著血腥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談妄:“你當時為什麽那麽說?因為你想讓祁硯清難過,你恨他,習慣性想用刀尖去刺他,去報復他。”
陸以朝呼吸越來越急促,談妄說的每個字都帶著刺,挑開他虯結成疤的傷口。
“你把他弄哭了。”談妄定定地看著陸以朝,每個字都無比清晰,“你多成功啊,讓他那麽難過。”
陸以朝用力抽著煙,又被煙嗆住,咳嗽地停不下來。
談妄看了他好一會兒,等他咳嗽完,“我看你現在也不是很高興,可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陸以朝伏低身體撐著欄杆,眼前一片模糊,五髒六腑燒灼不已,緊擰成一團。
他悶頭抽著煙,脊背彎曲,神情呆滯,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狼狽。
談妄歎了口氣,“我們都在試圖挽留他,只有你總想讓他難過。”
【修】
第62章 “他明知後果,卻從沒想過收手。”
祁硯清很少在人前哭,或者說他很少哭。
就算在少年時代,他也是喜歡藏著情緒,笑著反殺,被人欺負到紅眼難過,那不可能。
陸以朝被煙霧熏得睜不開眼,他用力閉上,看到了那個在自己面前慟哭的祁硯清,隔著幾米遠都能聽到他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他哭得像個討不到糖的小孩子,他那麽委屈。
……從來不哭的祁硯清,在他面前紅了好幾次眼睛。
陸以朝深吸了一口氣,肩膀克制不住地輕抖。
他還記得,那天逼祁硯清回祁家的時候,祁硯清也是這樣,很難過。
高傲的祁硯清攥著他的衣領,像隻張牙舞爪又被扼製的幼獸。
“哪天他們讓你扔了我!你他媽是不是要扔!”
簽離婚協議的時候,祁硯清撕碎合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虛張聲勢,可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陸以朝,是我不要你了!”
不要就不要,折騰他幹什麽……陸以朝用力按住眼皮。
他做過很多過分的事,但最不可原諒的是……他明知後果,卻從沒想過收手。
他多成功啊,讓祁硯清那麽難過。
他多狠心,將一柄淬毒的匕首推進祁硯清的胸腔,讓他痛,讓他哭,打斷他的傲骨,讓他腐爛頹敗。
陸以朝攥著煙頭,掌心被燙出紅點,卻抵不過心臟收縮的悸痛。
“陸總。”
耳邊恍恍惚惚地響起這道聲音,祁硯清喜歡尾音上揚帶笑地叫他。
……好像也很久沒有叫過了,陸以朝抬臉,他身邊沒有人。
樓下人都散了,只剩祁楚星在等陸以朝,手裡拿著個袋子。
兩人出去後,祁楚星才把手裡的東西給他。
“我哥的,分你一個。”祁楚星給了他一個小盒子。
陸以朝打開看,是一枚耳釘。
祁楚星眼睛很紅,鼻音悶沉的,“收好吧,別弄丟了,弄丟就沒有了。”
“我還在找他。”陸以朝握緊耳釘。
楚星低下頭,“我也希望我哥能回來,我……”
他沒說下去,抿著嘴搖頭,眼淚掉在褲子上,他無聲地哭著,眼淚洇出大片的水漬。
陸以朝把祁楚星送回家,開著車忽然不知道接下來去哪。
村子裡還有無人機在排查,有四五十個村子,看不到祁硯清的屍體他不會死心,找不到就是還活著。
陸以朝在路上遊蕩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把車開回了家。
他很久沒回來了,開門的時候才想起家裡還有一隻貓。
花雕照舊站在沙發靠背上,瞪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甩著小黑尾巴,“喵。”
“花雕。”陸以朝摸著貓,笑不出來了,“……差點忘了你。”
他在自動喂食器裡填滿貓糧,又檢查了自動飲水器。
花雕沒像平時一樣走過來。
陸以朝回頭看了一眼,眼睛倏地紅了,只見花雕一動不動地看著門口,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像在等誰。
“花雕。”陸以朝走過去聲音哽咽,氣音微顫,“你爸好久沒回家了是不是……”
“喵。”一隻不會撒嬌的小貓,執著地看門口。
陸以朝眼底酸脹生澀,說不出一句話。
花雕現在不回貓爬架睡了,就在沙發上睡覺,腦袋一直衝著門口的方向,外面一有聲音就動動耳朵。
陸以朝躺在沙發上,把花雕摟在懷裡,溫軟綿滑的觸感讓他想多抱抱。
花雕懶洋洋地甩甩尾巴,不舒服地扭動幾下,非要倔著轉身,腦袋衝著門口,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抬眼看一下。
祁硯清養的貓跟祁硯清一樣倔。
陸以朝把臉埋在他毛上,“你想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