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灣乘坐電梯抵達四樓,來開門的是一位三十余歲模樣的女子,雙眼浮腫,像是在水中泡過般發紅,向來妝容得體精致的裴太太素面朝天,沙啞著嗓子請他進門。白千灣把帶來的水果放在客廳桌上,裴太太說:“下次不必帶來了。”
“阿姨……”
“裴安在這裡。”裴太太推開另一扇門的房間。
裴安的遺像放置在桌上,兩邊燃著香燭。
跪在蒲團上,白千灣雙手合十,虔誠地默念了什麽。
離開房間之後,裴太太請他坐下喝茶。
“十一長假,有什麽旅遊的打算嗎?”她似乎想盡可能地述說正常的話題。
“本來是有的……但是出了這些事之後,我和弄墨都沒有心情。”
“這樣啊。”裴太太歎息道。
因為腸胃炎住院的白千灣未能參與裴安的葬禮,這次是特地過來拜祭他的。
裴太太又說:“身體好些了嗎?你瘦了不少。”
“好多了。”
她點點頭,臉上浮現疲累的神情。白千灣寒暄幾句,很快起身告辭。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徘徊的鬼魂們在門口拉拉扯扯,見到白千灣回來,都咧開嘴與他說笑,白千灣勉強點點頭,推開大門。
冰箱裡什麽也沒有,米袋也見底了,他想吃點什麽填肚子都找不到。在清點了櫃子裡現金的數量之後,白千灣又不想點外賣了。
有人在敲門?
白千灣隱約聽見了砰砰的聲音。鬼魂們先他一步,從門外闖進來:“有客人來啦!”
宋弄墨拎著兩碗湯面拄在門口,身上就穿了T恤和長褲。
“不冷啊?”白千灣去倒了熱水。
“剛從家裡出來。”
把兩碗面放在桌上,宋弄墨進了盥洗室洗手,再出來的時候白千灣已經開動了。
“你又沒吃飯?”他喝了口熱水,凍得打顫的身體才稍微回暖了一些。
“啊,蝦好好吃。”
“你再這樣會長不高的。”
“知道知道,”白千灣敷衍了幾句,“你今晚回去嗎?”
“在你這兒睡。”
“又吵架?”
“沒有,”宋弄墨搖頭,“小孩子很吵,為什麽女孩子也能這麽吵?”
白千灣沒有姐妹兄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洗澡之後,宋弄墨趴在床上小憩,白千灣從浴室裡出來,把他搖醒。
“幹嘛?”
“你覺得他們真是自殺的嗎?”
昏暗的夜色裡,白千灣狐疑的眼睛仿佛在發光。
“不是。”宋弄墨的口吻很篤定。
白千灣歎了口氣:“就知道你也會這樣想……要小心啊,‘超自然事件社團’只剩下兩人存活了。”
晚上,兩人挨在一起睡覺,床不夠大,睡兩個人已經有點勉強。
台燈開著,白千灣倚著床頭看書,鼻梁上戴了副金絲眼鏡,看著像個文弱病書生。宋弄墨靠過去:“大晚上的,別看了。你想讀計算機專業以後敲代碼?”
“滾滾滾,我要掉下去了,”白千灣放下書推了他一把,“少吃點別長那麽厚實。”
“哪裡厚實啊。”
“手臂啊,別健身成那種很嚇人的肌肉男了。”
“我沒健身啊,就打打球和跑步而已。你不喜歡肌肉男?”
“這樣就行。”
白千灣好奇地在宋弄墨上身捏捏摸摸,十七歲的宋弄墨體型已經幾乎是成年人的模樣了,瘦削又結實,對他來說是既美味又有觀賞性。
燈關了,兩人肩挨著肩。良久,他聽見宋弄墨說:“害怕嗎?”
“雖然我不想死,”白千灣低聲說,“但是,你說下一個是你還是我?”
“樂觀點,記得寫十一假期作業。”
“好吧。”
……
“你發燒了。”
在視線聚焦之前,一隻手蓋上了白千灣的額頭,小心翼翼地撫了撫。
“發燒?”說話時,他發現自己喉嚨乾涸,聲音沙啞得像是夢中的裴太太,超自然事件社團社長的母親。
宋弄墨扶他靠在床頭,遞給他溫水和藥片。
這人披著件襯衣,胸膛腹肌赤/裸裸明晃晃,簡直和九年前沒什麽區別。
白千灣從杯子裡抬眼:“你怎麽還在這裡?”
“離家出走了。”宋弄墨說。
“你又離家出走。”
“想起來了?”宋弄墨笑了笑,“這次是什麽夢?”
“餓肚子的時候你上門來送海鮮面,原因是你離家出走,”他把杯子拍在床頭櫃上,“一場及時雨。”
“你現在總算不窮了吧,”宋弄墨說,“一百萬,不買電子設備的話以你的開銷程度可以花很久。”
“可是我捐掉了。”
“為什麽?”宋弄墨像看傻瓜一樣盯著他。
“自從遇見你,哦,不是,自從為你通靈之後,諸事不順,可能是因為錢的緣故吧,太多了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