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去當電燈泡啊。
他腦海裡一下子響起《電燈膽》的旋律。
“即使不能公開妒忌,學會大方接受……”
白千灣眺望教學樓門口。
他本來應該先去一趟音樂教室尋找斷頭鬼的,但考慮到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學生們就即將返回教室上課,到時候想必不便與鬼魂交談,於是白千灣先去了一趟教學樓。
他在來之前先做好了功課,一中有三幢教學樓和一棟實驗樓和藝術樓,教學樓高一、二和三各佔其一。步行到教學樓B棟二樓,確認教室號為六班,白千灣站在走廊上張望,此時教室內僅有數人,也不知其他人在何處歇息。
至於鬼魂……
透過透明的玻璃,可見教室內景,似乎因為近年學校采用了小班制度,室內的桌椅不過二三十套,偌大的教室顯得空空落落。教室裡一共只有三個人,兩個趴著睡覺,另一個站在講台前,凝望著黑板上政治課的板書內容。
“巫術案”的死者都是男學生,可以排除第一排趴著的馬尾辮女孩,剩下兩位男生……
校服好像不太一樣。
趴著的兩位學生,製服都是白衣藍領,只有講台上的男生領子和褲子是藍紫色。
“好像在玩‘大家來找茬’,”白千灣嘀咕道,“九年過去,校服的顏色可能也換了?”
小康王趴在玻璃上:“什麽啊,你直接進去看看不就好了,教室門又沒關。”
“不要打擾別人睡覺。”
“找那個沒睡的啊。”
白千灣走到門口。
剛剛在窗戶那邊的角度看不見男生腳下的地板,現在走到這裡,日光澄澈下的教室一覽無余,站在講台上的男生腳下空無一物,沒有影子。
“本來以為他可能已經投胎去了。”白千灣說。
小康王說:“冤死的鬼很多都不願輕易離開人間啊。”
說著,講台上的男生轉過頭。
兩人對視的時候,白千灣一下子沒有將他和所謂鬼魂聯系起來。這位“超自然事件社團”的社長生得文文弱弱,見到他的時候,也只是笑了一下,不像音樂教室裡的萬久以哀怨的眼神對準來人。
社長的死因是窒息,將手臂塞入食道之後壓迫了氣管而死。他的外表沒有別的傷痕,往那兒一站,如果不是沒有影子和校服批次的差異,白千灣也認不出來他是一隻鬼,頂多覺得他臉色白得發青而已。
“你來了,”社長的靈魂飄到他和小康王眼前,“我一直想見你。”
“我來晚了吧。”
“是有點晚……”社長笑了笑,“換個地方聊吧。”
兩人在樓梯台階上坐下。
白千灣是見過社長的,當然,指的是感覺。
“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呢?”
無人的樓梯間,一人一鬼悄悄聊起天來。社長用了久別重逢的常用開頭,在他看來,他們的確是很久沒見了。
“我嗎?就那樣吧。”白千灣回答。
“我聽說你退了學,後來還有再讀書嗎?”
“沒有,有時候會在網上報幾個班學點什麽而已。”
“唉,”社長歎了口氣,“如果沒有那件事就好了。”
白千灣眺望著遠處萬裡無雲的藍天:“九年來你一直待在這裡嗎?”
“嗯,只有阿笙去投胎了。”
雖然不知道阿笙是誰,但這個語境多半是指“巫術案”的另一位死者,估計就是死在操場的那位學生吧。
“在等待凶手被捕?”
“不是……”不知道為什麽,社長笑了,“不是嘲笑你這句話的意思,在這裡這麽多年,我已經對‘找到凶手’沒有執念了。我和萬久留在這裡,只是有別的緣故。”
白千灣沒有貿然問是什麽原因。
鬼魂之所以留在人間,因為各式各樣牽掛,家人、愛人、甚至是舍不得這座城市,或者為了殺人、嚇唬人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每個靈魂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見過凶手嗎?”他問。
社長搖頭:“沒有,你知道,巫術就是遠程操作的遊戲。這話還是當年你的比喻。”
“他們說我是凶手。”
“你不是。”社長飛快地回答。
不是嗎。
如果白千灣不是凶手,九年前那場倉庫暴力事件就是無妄之災了吧。
“那些人不過是打算把怨氣和情緒發泄在你身上,你剛好撞槍口上了……他們哪裡是為了什麽‘正義’、‘懲罰凶手’,根本是樂在其中,更多人人雲亦雲,也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社長低著頭歎氣,“然而那個時候的我也無力阻止。”
有了一位死者的證言,勉強可以證明他其實是清白的吧。雖然這位死者也沒有親眼見過凶手。
“你來這裡是為了這樁案子嗎?”社長問。
“對。”
“去見過萬久了?”
“還沒呢。”
社長看了看手表:“要上課了,你快點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