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他從前了幾聲就沒了下文，已經忘了自己要講什麽。

　　尹遲不僅僅得開車，還得應付著旁邊一個胡言亂語的小祖宗，哄著他說故事真好聽。

　　終於到了南於夏家的樓下，尹遲把他扶上樓，掏出他的鑰匙開了門。

　　奶黃包聽見門響，先是踏著小碎步過來迎接，等門開了後看到尹遲，又猶豫了，壓低身子一溜煙鑽回了沙發下面。

　　南於夏渾身都軟綿綿的，跟隻癱在地上睡覺的貓餅沒啥兩樣。

　　直到周圍安靜了下來，尹遲才慢慢注意到自己還拉著南於夏的手，一直沒松開。他的手有點軟，也暖和和的，左手的指腹有淺淺的繭子，應該是長期拉琴留下來的。

　　到了他家裡，尹遲也不管了，彎腰托起他的膝彎，直接把人給撈進了懷裡，抱著進了臥室。

　　南於夏的床頭有盞貝殼形狀的小燈，尹遲抱著他過去把燈打開，房間裡頓時被暖暖的淺黃色燈光填滿。

　　“給他洗個澡”這個念頭從尹遲腦海中一閃而過，沒等畫面出現尹遲就使勁將它壓了下去，甩甩腦袋把它徹底驅逐。

　　要命啊，要了老命。

　　尹遲往後攏了一把頭髮，把南於夏放在床上，抬手想給他蓋好被子，手腕卻被輕輕拉住。

　　“尹遲哥。”南於夏忽然出聲，他的聲音被酒精熏染得糯糯的，捎帶著一點沙啞。

　　“嗯？”尹遲下意識應聲。

　　南於夏小聲嘟囔著什麽，尹遲聽不太清，就把耳朵湊上去，可他忽然又不說話了。尹遲轉頭和他臉對臉，正要問怎麽了，南於夏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緊接著吻上了他的嘴唇。

　　尹遲腦海猛地炸開，眼前是南於夏緊閉著的眼睛和微顫的睫毛，唇上落下他溫軟呼吸。男孩的嘴唇有點濕，仔細品嘗，還帶著一點微辣的朗姆酒味兒，摻雜著一絲甜香。

　　南於夏悶哼了一聲，聲音糯糯的，讓尹遲想起了夏天集市上買的甜糕。

　　也不知道為什麽，尹遲沒有後退躲開，等著南於夏在他唇角留下第二個吻之後才慢慢直起身，眼神複雜地看著面前乖巧可愛的男孩。

　　南於夏親完就笑開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翻下床往門外跑：“嘿嘿，我洗乾淨等你。”

　　他站都站不穩，步伐搖晃著拚命往廚房的方向掙扎，尹遲趕緊伸手把他拉住。

　　他當自己是要去洗菜麽？

　　男孩的勁兒比尹遲想象的要大，想要去洗乾淨的念頭也比尹遲想象的要固執，他差點沒能抓住他。

　　南於夏沒走幾步就被扥了回來，回頭委屈巴巴地望著尹遲，問他：“不洗麽？”

　　“第一，廚房不能洗澡。第二……”尹遲一頓，“……你不用洗乾淨，已經很香了。”

　　“聽話，現在睡覺。”他盡量不亂想，把南於夏塞進被子裡，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他記得在哪兒讀過要是這樣捂著小寶寶的眼睛，能幫助他們快點睡著。

　　可是手剛一拿開，南於夏的眼皮又彈開了，嘴角耷拉下來，拉著尹遲的手含糊道：“你別走啊，你可不能再走了。”

　　“我的爸爸媽媽都不想要我了。”不知南於夏忽然想到了什麽，聲音忽然染上了哭腔，“我喜歡男的怎麽了，不就是同一個性別嗎，為什麽同一個性別的人就不能有愛情。”

　　他又說：“我有愛情的，我很快就有了。”

　　尹遲坐在南於夏的床邊靜靜聽著，哄小孩一般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南於夏呼吸逐漸變得平穩，睡著了。

　　尹遲又坐了一會，確定南於夏不會有事，這才起身想離開，可卻聽見他說了一句什麽。南於夏迷迷糊糊嘟囔的那一句聲音很小，藏在呼吸下面幾乎聽不見，可是房間裡很安靜，尹遲還是聽到了。

　　聽得清清楚楚。

　　“尹遲哥，我覺得你特別好，我好喜歡你。”

　　可能是南於夏那聲軟綿綿的“尹遲哥”，或者有可能是那句天真而又真誠的“我好喜歡你”，尹遲忽然就定住了，思緒清晰了很多。

　　想要搭上南於夏腦袋的手掌最終又落下，輕歎了一聲，他張開嘴又合上，突然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對待男孩這份小心翼翼的喜歡。

　　剛才……那應該是他的初吻吧。

　　這可是他的真心啊。

　　尹遲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又走回來在床邊坐下，慢慢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小時候很喜歡打架，沒人來找我打架我都想找個架打，就是喜歡挑事兒的感覺。

　　“我從很早就開始抽煙，有一段時間還喜歡喝酒。”

　　“我大學也沒有上完，所以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學生。”

　　尹遲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一下南於夏的嘴唇，軟軟的，有點溫熱，比自己指尖的溫度要高幾個心跳。

　　他隻敢在南於夏睡著的時候和他坦白這些事，現在說出來了，心裡也輕松了許多。

　　“我想等你清醒的時候和你接吻，可是……”他扒拉了一下南於夏的睫毛，“醒了還是忘了吧，我想你可能不會喜歡真實的我。”

　　“或者說……”真實的我不適合你。

　　尹遲緩緩起身，把南於夏床頭的那盞貝殼小燈關上，打算出門。剛走了兩步，卻被地上什麽東西拌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南於夏的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