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林瑾也不理會他們的反應,直接轉過身走出餐廳。
他快步上樓回到臥室,甚至沒耐心收拾東西,隻拿個包塞進筆記本電腦和平板,再確定手機在口袋裡,就直接下樓走向大門。
路過餐廳的時候,裡面依稀傳出那三人在討論股價的聲音,居然沒人發現林瑾從外頭走過。
林瑾在玄關踢掉那雙軟底拖鞋,換上皮鞋,拉開大門,在沉悶的關門聲中去往車庫。
*
這個時間正是晚高峰,不管多壕的車,只要上了路都只能委委屈屈地慢行,開一段堵一段。再加上還下著不大不小的細雨,路面擁堵的情況就更加嚴重。
林瑾開著車子順著車流走走停停,離了那個沒人在意他的家,剛才突然升起的煩躁也在微涼的春雨氣息中漸漸消散。他伸手按開車載音響,車內立刻響起上世紀的經典歌曲。
這是林老爺子在世時愛聽的歌,今天林瑾從陵園回來時一路都在聽,現在他的手指也在按著節奏緩緩敲打方向盤。
此刻林瑾的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他只是替爺爺感到有些不值。
林瑾從小就是林老爺子一手帶大的,自然是和爺爺感情最好。
林老爺子年輕時乘著時代東風白手起家,打拚出如今的林氏集團。只是當年創業艱辛,他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難免就顧不上家中妻小。林奶奶也毫無怨言地操持好家中一切事務,在背後默默支持著他。
只是,林奶奶的見識受限於時代,加上後來林老爺子事業漸漸起來,家中越來越富裕,她就更不舍得讓孩子吃苦。因此,林父被她養得比較嬌氣,怕苦怕累不願奮鬥。
林奶奶福薄,好日子才過了不到十年,就急病走了。離了妻子,林老爺子這才發現兒子有些扶不上牆。可是林父都已經成年,此時再想把他的性格掰過來也幾乎不可能。幸好趕上大學擴招,林老爺子好歹把林父塞進了一所學校,想著等兒子畢業了自己再手把手慢慢教。
林父和林母就是在大學裡認識的,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並情難自禁以致珠胎暗結。那個年代,這種事可以說又嚴重又不算嚴重,但總歸說出去不太好聽。
兩家人坐下來合計了下,就給林父林母擺了酒,讓兩人年齡到了再去領證,又給林母辦了一年休學在家生孩子。結果林父沒經受住考驗,分開的這一年裡又在學校和別人曖昧。
林母生這個孩子時難產,心中對孩子就有些不喜,過後得知林父有了新歡,更是埋怨孩子不該來,月子都沒坐完便自己跑回學校裡去盯丈夫了。
孩子是林家的,林母家裡不肯養,就給送到了林老爺子這邊。林老爺子沒辦法,也不放心全交給保姆,隻好自己費心帶。
這孩子自然就是林瑾。
林瑾從小便是個安靜性子,不吵不鬧不愛黏人,倒是好帶。林老爺子帶著帶著,對孫子的感情就越來越深。而且他還發現這個孫子格外聰明,學什麽都快,就起了培養孫子接班的心思。
林瑾也沒有辜負林老爺子的期待,在他的傾力培養下迅速成長,大學期間就自己創業,還取得不錯的成績。
畢業之後林瑾原本想繼續發展自己的公司,但那時林老爺子年紀大了,年輕時過度勞累又傷了底子,對工作已是力不從心。林父又過於平庸難當大任,林瑾不忍心看爺爺事事操心,就還是進了林氏。
那時林氏裡出任總裁的是林父,但他上頭一直有林老爺子壓著,後來林瑾又有林老爺子鼎力支持,林父基本就是個橡皮圖章吉祥物。而且他和林老爺子也不親近,以前都很少回家裡住。
當年林父林母和好後就搬到外頭過兩人世界,他們不僅沒把林瑾接過去,甚至一年到頭都沒回來看過幾次孩子。後來有了林佑,林母便搬出“住學校附近方便陪讀”這個理由,那一家三口從林佑上幼兒園起,就換一次學校搬一次家。
要不是前幾年林老爺子身體明顯地越來越差,林父怕他把財產全給了林瑾,他們都不會搬回來討好老爺子。即便如此,林母和林佑還是基本住在林佑大學附近的公寓裡,也就周末才回這邊一兩天。
林老爺子其實對林父也心中有愧,畢竟是他當年沒顧上家裡才耽誤了兒子,臨走之前還是把大部分財產和林氏集團30%的股份都留給了林父。不過他也給林瑾留下15%的股份,以確保林瑾在公司裡的話語權。
這樣一來,林瑾和林父得合在一塊才能在林氏裡壓倒其他聲音。從林老爺子的角度看,這是不需要擔心的,兩人終究是父子,利益自然能保持一致。可在林父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
好不容易壓在頭上的大山沒了,林父這一年裡琢磨得最多的,就是怎麽打壓林瑾的勢力,將公司實權抓在自己手裡。現在林瑾突然辭職,又說要賣股份,對林父而言簡直就是天上掉下塊金餡餅。
林瑾想到這裡,心中禁不住嗤笑一下。林氏集團從那個時期發展起來,其中很多問題堆積到如今已經尾大不掉,他其實根本不想被束縛在這裡。現在他把這個金餡餅扔出去,就看那一家三口是能接得住還是被砸斷手吧。
*
雨一直在下,車子走了快一小時,才總算開到林瑾買來偶爾自住的房子附近。
林瑾看著前方大路上一大片停著不動的車燈,仗著自己路熟,方向盤一打就拐進小路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