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末予心裡一酸,無法接受他的omega要如此辛苦和狼狽。他緩步走了過去,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走近時,沈岱比丘丘先一步感知到了什麽,回過頭來。
沈岱的眼周呈青灰色,白眼球上拉滿了血絲,面色如紙,嘴唇乾裂,好像也生病了一樣。
瞿末予又心疼又生氣,四周小孩子的哭聲和尖叫聲更讓他太陽穴的筋突突直跳,他從來沒有進入過這樣的環境,一個被病痛、噪音、焦慮、怨氣和雙氧水味兒構築的修羅場,他真想把他的老婆孩子揣進懷中,馬上離開這裡。
沈岱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臉色更難看了。
瞿末予深吸一口氣:“我打電話你關機,我去酒店找你,前台說你半夜帶孩子去醫院,我就查到了這裡。”
沈岱累得連話也不想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過了身去。
“去我的醫院,這裡人手緊缺,醫生護士顧不上丘丘。”瞿末予輕聲說道,“你這個樣子也照顧不好他。”
沈岱看著一喘一喘的丘丘,眼睛愈發地紅了。
“這個時候就別固執了,走吧。”
出去買咖啡的程子玫回來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瞿末予。
瞿末予掃了她一眼:“程工,對吧?”他知道她是沈岱的同門和朋友。盡管一個男性omega幾乎不可能和女性beta產生感情,但在這個時刻,程子玫隱性地取代了他的位置和作用,依然讓他不舒服。
“瞿、瞿總。”程子玫看了看沈岱。
“謝謝你陪沈岱和丘丘來醫院,我接他們換一家醫院,你回去上班吧。”
沈岱默默地收拾好東西,然後把丘丘抱了起來:“子玫,你先回去吧,今天太麻煩你了。”他不想在程子玫在場的情況下和瞿末予有什麽衝突,何況現在讓丘丘好起來最重要。
程子玫訥訥地點點頭,看著倆人有點傻眼。
沈岱抱著丘丘走出了病房,瞿末予幾步走到他身邊,幫他擋下了一個和撒潑的孩子在走廊上拉扯的家長,同時,堅實有力的手臂環住了那薄削的肩膀。
沉穩的黑檀木信息素像一隻利劍穿透雲霧,在重重消毒水的包圍下飄進了沈岱的鼻息,他忍不住嗅那信息素,至少在這一刻,那氣味給了他些許的心安。
上了車,門一關,三個大人都緊張地屏息,觀察丘丘的反應。
也許是發燒影響了丘丘的官能,他沒有因為瞿末予的靠近而哭,他好像根本就毫無察覺。
這樣讓沈岱更加擔心,他道:“老吳,麻煩你開快點。”
“放心吧。”
瞿末予看著丘丘小臉通紅的樣子,也焦心起來:“怎麽會發燒?”
“不知道。”
“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放心,他很快就會好。”
沈岱看著丘丘,低喃道:“你怎麽知道。”
“他是我兒子,我們的兒子,他身體好著呢。”瞿末予看著看著丘丘的沈岱,比起從前那個自信從容的沈工,眼前的人仿佛換了一張被困在生活裡的臉,五官分明沒有變化,卻蒼白清臒,大失光彩,可他卻移不開目光,他在沈岱身上看到了一種用破碎的自己去包容後代、脆弱又剛強的美,是無論性別,只有一種身份可以散發出來的獨有的光輝——為人父母。
他心疼他的omega,他隻想把沈岱抱在懷裡,擋下所有的風雨,撫去所有的傷痛。
豪華的私立醫院,從環境到體驗都與公立醫院是天壤之別,來這裡不像是看病,而是來享受服務。
丘丘被安排到了最好的病房,馬上有醫生和專職護士圍著他看診和護理,檢查結果和之前的醫生說的一樣,普通的發燒,最好是吃藥和物理退燒,不同的是,這裡安靜又乾淨,護士寸步不離,沈岱亂糟糟的心都跟著平緩了下來,也不那麽著急和擔心了。
丘丘還是時而睡著時而哭,護士說道:“孩子身體不舒服,情緒就不好,也會影響病愈的速度,你們多給他釋放些安撫信息素,讓他少哭,多吃多睡,有了體力很快就會退燒了。”
沈岱摸了摸隨身的包,從裡面拿出了白向晚的信息素噴劑,猶豫了。其實他早就噴過了,可是不管用,這種替代信息素只能靠嗅覺欺騙幼兒,但丘丘的嗅覺暫時失靈了。人類對信息素的感知遠不止嗅覺一種方式,還涉及到神經系統、血液系統和內分泌系統,所以丘丘依然能獲得他的信息素安撫,卻無法獲取白向晚的。
瞿末予一把抽走了那個幾乎已經空了的小噴瓶,扔進了垃圾桶:“讓我試試吧。”他看著沈岱的眼睛,目光真誠,“我才是他的alpha父親。”
第七十三章
沈岱來不及阻止,瞿末予已經徑直走到嬰兒床旁邊,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丘丘毛茸茸的小腦袋。
好燙啊,他想。醫生說只是普通的發燒,降了溫就好了,他也覺得問題不大,哪有人不生病,可是看著這麽小、這麽柔軟的丘丘,燒得臉蛋粉紅,艱難地喘著氣,微微隆起的眉毛不停地擰來擰來,可以想象丘丘一定很難受,可是孩子還不能說話,只能用哭聲來宣泄身體的不適。
他突然感到揪心,他們的孩子正在經歷人生中的第一次病痛,而他也同樣是第一次體會到一種恨不能代而受之的心疼,隨著他越來越在意沈岱,他也越來越在意這個孩子了,哪怕他原本並不想要,且無論是從眼下的視角還是未來的考量,這孩子的存在都是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