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挾’你,但是……”沈岱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腹部,顫聲道,“你不能殺死我們……我的孩子。”
瞿末予微眯起了眼睛,“我們的孩子”這幾個字,讓他的心室感到一陣窒悶。他站起身,朝沈岱走了過去。
沈岱佝起了肩膀,瞿末予每靠近一步,他都想要轉身逃跑,他害怕這個男人,從身份,從性別,從體格,從基因,他找不到一丁點能與之對抗的資本,可他沒有逃。
瞿末予站定在沈岱面前,看著沈岱瑟縮的模樣,和蒼白憔悴的臉,心軟了幾分,他放緩了聲音:“聽話,好嗎,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
沈岱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用疼痛激發自己的意志,他含淚看著瞿末予:“當年,你父親也是這樣逼迫你母親的嗎。”
瞿末予的瞳孔收縮,寒聲道:“你不配和她相提並論。她是我父親的正妻,是頂級omega,她嫁到瞿家,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生下我是她的使命。”
沈岱啞聲道:“你知道…被迫殺掉自己的孩子,她有多痛苦嗎。”
“既成的事實才有唯一存在的必要,不是有因才有果,而是果決定了因,她原本就不會有那個孩子,否則就不會有我。”瞿末予滿目寒冰,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殘忍的話,“阿岱,我說過,只要你聽話,我會對你好的。我馬上就要訂婚了,這場婚姻能為我解決一些危機,你不能帶著我的標記,我也不能有一個非婚生的私生子。聽話,別讓我為難。”
沈岱怔怔地看著瞿末予,越看,越覺得陌生。遠遠觀賞這個人的時候,總是幻想其百般好,他曾經覺得瞿末予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alpha,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神,如今那些耀眼的光環一個接著一個地在眼前碎裂,他才發現他想象中的瞿末予,真的隻存在於想象中。真實的瞿末予,裹著美好的皮囊端坐高台上,他冷酷、功利、自私、無情,他眼中只有利益得失的算計和寸金寸土的爭奪,他將所有人置於棋盤上,漫不經心地為每個人設計好角色和功能,在不同的時段根據不同的情況決定一個人不同的利用方式,是去衝鋒,是來護駕,還是終為棄棋,全由他決定。
第五十四章
沈岱發出泣血般地質問:“你為什麽會是這樣的人。”
如果早知道瞿末予的真面目,他會愛這樣的人嗎?
被淚水衝刷過的瞳晶,乾淨清透的像鏡子,能映照出所有的汙濁和不堪,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瞿末予感到陣陣羞惱,他曾無數次從這雙眼睛裡看到過愛慕、崇拜、依賴和動情,而不是失望,沈岱怎麽會這樣看他?
越是感受到壓力,瞿末予的自我防禦機制就越活躍,他會本能地把所有令他難受的東西視作受到了“攻擊”,然後“反擊”,他卡住沈岱窄瘦的下頜,陰冷地說:“該說的都說清楚了,我再問你一遍,要不要聽話?”
沈岱含淚看著他:“我要留下我的孩子。”他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瞿末予每在他心上劃下一刀,他們之間的割裂就更大一些,瞿末予不想要這個孩子,那就不配做父親,所以這個孩子,就只是他的。
瞿末予聲色俱厲地說:“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可以提更多要求,我的容忍度有限。”
沈岱咬著嘴唇,脆弱又堅定:“我要留下我的孩子。”
瞿末予眯起眼眸,神色間閃過一絲狠戾:“沈岱,你不要試探我的底線。”
沈岱強迫自己直視著他。
下一瞬,沈岱雙腿發軟,身體直直墜向地面,無形的威壓山一般落下,刺骨之寒無孔不入地侵入體內。沈岱隻覺得身體如針刺、如蟻爬,那種感覺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痛,卻難受、惡心到了極點。他臉色煞白,呼吸困難,面容因難言的痛苦而扭曲,這種病態的折磨逼得他要發瘋!
瞿末予竟對他使用了信息素壓製!
他一生中隻承受過兩次攻擊性的信息素壓製,兩次都來自於自己喜歡的人,第一次瞿末予被迫進入易感期,無法自控,並非故意,可這一次,瞿末予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對他進行信息素壓製。
alpha對自己標記的omega擁有無可置疑的權威,omega從生理和心理上都幾乎無法違抗自己的alpha,任何一個alpha,哪怕在體能和社會競爭中都是弱勢的最底層,仍然可以在自己標記的omega面前處於絕對優勢,其對他人微乎其微的信息素,對自己的omega卻很有效,何況瞿末予是一個頂級alpha,他想要對付沈岱,真正是不費吹灰之力。
對自己的omega使用信息素壓製是會受到譴責的卑劣行徑,如果造成嚴重創傷就是犯罪,但alpha們很少會放棄這種“規訓”omega的方式,因為非常省力又有效。
沈岱慢慢蜷縮起身體,眼淚橫流,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那個居高臨下、冰冷地看著他的人,他的alpha,對懷孕的他使用信息素壓製,隻為逼他打掉他們的孩子!比起巨大的精神壓力,沈岱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肝腸寸斷的痛,他受不了了,他撐不住了,他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揪住了瞿末予的褲腳,哭泣哀求道:“求求你……末予……”
那脆弱易碎的模樣如一擊重錘砸在瞿末予的心上,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對他來說亦是煎熬,他收起了信息素,看著沈岱虛脫般癱軟在地上,眼中一片赤紅。他幾經掙扎,還是忍不住蹲下身,把沈岱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