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找多少借口,他都無法自欺欺人,當他站在利益的對立面,他的alpha就會用最無情的手段對付他,他只是一顆隨手可棄的棋。
沈岱強迫自己抽離出絕望的情緒,思考他的處境和出路。他當然知道順從瞿末予或許才是唯一的選擇,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糟,可他無法放棄自己的孩子,這些天他和自我做過無數場對話,他試圖用理性、用前途、用利弊等所有的現實因素去說服自我,做出一個最利己、損失最小的的選擇,但全部都失敗了,他內心的聲音如此堅定和倔強,他甚至分辨不出這是他真實的想法,還是標記在影響他的心智,他只知道他必須保護自己的後代。
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做到。
瞿家有好幾個幫傭,還有專門盯著他的保鏢,他沒有途徑和外界聯系,他甚至無法離開這裡。
晚上,蘭姨來房間送飯。
沈岱抱膝坐在沙發上,木然地看著蘭姨,眼神黯淡無光。
蘭姨看了一眼桌上分毫沒動的午飯,輕歎一聲:“阿岱,多少吃點東西吧。”
沈岱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什麽也沒聽進去。
蘭姨勸道:“你不餓,肚子裡的寶寶也會餓的。”
“它才三周,沒有‘餓’這個生理功能。”沈岱平靜地說,“而且它馬上就要被打掉了。”
蘭姨猶猶豫豫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重重歎了口氣。
沈岱心理承受的壓力已經超負荷了,他明知道沒有人可以幫他,可見蘭姨沒有出去,還是忍不住小聲問:“蘭姨,我特別想把它生下來,這正常嗎。”他無時無刻不在質疑自己的選擇,又無時無刻不在堅定地選擇,這至深的矛盾反覆撕扯著他的心,他整個人好像隨時會潰散。
“正常,這是你的本能。”蘭姨看著沈岱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想起倆人第一次照面,這個清俊溫雅、一看就腹有詩書的年輕人,讓她頓生好感,現在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她不忍道,“可是,你還年輕,這孩子會拖累你一輩子的。”
沈岱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知道。”他抬頭看向蘭姨,“蘭姨,你能放我走嗎。”他說這句話時,並未抱什麽希望,更多的是絕境中的一絲微弱的掙扎。
蘭姨的眼圈紅了:“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沈岱點點頭,又歸於沉默。他想,只能去醫院的時候找機會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遠離瞿末予,遠離那個要傷害他和他的孩子的人。
沈岱不知道自己幾時昏睡了過去,他是被一陣響動吵醒的,他揉著眼睛剛從床上坐起來,房門就被粗暴地推開了。
沈岱驚訝地看著這位氣勢洶洶的婦人,正是瞿夫人,前兩次見她,她貴氣優雅,但美得過於精雕細琢,像是擺在櫥窗裡用以展示昂貴珠寶的模特,連一根頭髮絲都不容許出錯,可眼前的她突然生動了起來。
她身後跟著一堆人,包括左右為難的恆叔和一臉焦急的瞿末予的保鏢。
沈岱的睡意已經被嚇沒了,但眼前的混亂讓他更懵了。
瞿夫人看了沈岱一眼,對身旁的蘭姨道:“十五分鍾,幫他收拾好行李。”
蘭姨熟門熟路地走到衣櫃前,拿出裡面的行李箱,開始疊衣服。
恆叔急道:“夫人……
“閉嘴,你們誰敢打電話,誰就卷鋪蓋走人。”瞿夫人話說的生硬,但從她的表情看來,她也在緊張。
沈岱反應過勁兒來,跳下床,開始收拾自己的重要物品。
不管去哪裡,只要能離開這裡。
沈岱的東西不多,很多物品都是他來的時候就配好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暫住,其實除了電腦,他可以什麽都不帶,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蘭姨借著衣櫃門的遮擋,悄悄對沈岱說:“阿岱,你別怪少爺,他什麽都要學,就是沒有人教過他愛。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沈岱心中酸楚不已,他哽噎著說:“蘭姨,謝謝你。”他知道是蘭姨通知的瞿夫人,蘭姨原本就是瞿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她沒有任何理由幫自己,還要冒著被瞿末予責難的風險,可她還是幫了,唯一的理由就是很單純的善良。
沈岱帶著行李上了瞿夫人的車,直到車駛出瞿家的大門,沈岱緊繃的呼吸道才悄然打開,他重重換了一口氣,但心臟依舊震顫不止。
瞿夫人看了沈岱一眼:“你要謝謝阿蘭,她已經做好退休的準備了。”
沈岱啞聲道:“我很感激蘭姨,也感激您。”
“你知道我為什麽帶你走嗎。”
“……他和我說過,在他之前,您被迫打掉過一個beta女兒。”
瞿夫人有些驚訝:“他告訴你這個?”
“嗯。”
瞿夫人沉默片刻:“或許你在他心裡是有分量的。”
沈岱不知道怎麽接這句話,他無法在一個母親面前指責她的兒子。
“我一直都很後悔,後悔當初太軟弱,如果我那時候不顧一切把她生下來,我就不會內疚一輩子,也不會……”瞿夫人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恐怕悲傷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凝固,成為風霜斑駁的舊痕,“無法坦然愛自己的兒子。”
沈岱沉聲道:“我明白您以前對我說過的話了,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我也無法融入這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