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深陷泥沼,不掙扎無法得救,掙扎也只是沉得更快。
周一早上,沈岱在上班的路上被瞿慎的司機攔住,走進了旁邊的一家茶館,被帶進安靜的包廂,瞿慎一個人坐在裡面,看似氣定神閑,卻分明像是一頭隨時會跳起來撕碎自己的猛獸。這個人不是頂級alpha,但多年商海浮沉和權力鬥爭的浸淫,以及星舟控股人的身份,讓他遠比瞿末予更有威嚴、更令人畏懼。
沈岱放在兜裡的手緊緊握著手機,他很想跑,甚至很想要打電話給瞿末予,盡管這個想法有些可笑,姓瞿的才是一家人,瞿末予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不可能求助的對象,但此時腦海中卻浮現了那天晚上到家後,瞿末予發來的一條信息:我會和我爸溝通,我不會勉強你,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相信我。
他眼看著瞿慎悄無聲息地在逼近他、吞噬他,卻不知道該向誰求救。
瞿慎卻是和顏悅色的模樣:“小沈,請坐。”
沈岱僵硬著坐了下來,瞿慎主動給他倒了一杯茶:“嘗嘗這個,我後備箱常年都帶著四五種茶,這小青柑適合年輕人。”
沈岱慢慢地把小茶杯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怕我嗎。”瞿慎笑了笑,“我以前是你的老板,但以後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你可以提前適應一下這種關系的轉變。”
沈岱本身不算一個擅長交際的人,但畢竟在職場多年,領導是真的為人和善,還是在使用懷柔手段達到目的,他多少有判斷,他也相信瞿慎在馭人方面是絕對的高杆,所以這種哪怕面帶笑容還是讓人感到背脊發寒的場域,不是瞿慎不會裝親切,而是故意的。
瞿慎就是要讓他害怕。
沈岱捏起茶杯,淺抿了一口:“謝謝瞿董。”
“我想和你聊聊那天我們未完的話題。”瞿慎看著沈岱的眼睛,緩聲道,“末予對你越有感情,處事就越不果斷,所以你也別怪我著急,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更是為了丘丘好。”
沈岱也凝視著瞿慎,一字一字清晰地問:“如果丘丘不是S級,你會在乎他好不好嗎。”
瞿慎笑了一下:“就算他不是S級,畢竟也是我們瞿家的種,怎麽都會讓他衣食無憂的。其實我倒希望他是個普通alpha,那樣他的人生會輕松一些,但命運已經選擇他了,他要付出更多努力,來彌補非婚生子這個瑕疵,和娘家不能給他助力這個短板。”
沈岱放在桌下的手緊握著:“在你眼裡,他們是人還是工具。”
“這種問題嘛。”瞿慎的表情很微妙,也很淡然,“確實是你會問出來的。”
瞿慎的話分明別有深意,可以拓展延伸為——“確實是你這個階層、性別和認知水平才會問出來的”。
沈岱感到無形的重力落在胸口,壓迫著他的呼吸。
“小沈,我不想耽誤你上班,我知道你是非常敬業的,所以我們就直奔主題吧。”瞿慎喝了口茶,“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丘丘的信息素等級,既然知道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沈岱打斷了他。他一直以為瞿家人很早就知道了,但瞿慎竟是周六才知道的?這樣一回想,瞿慎前後態度的變化也確實更合邏輯。
“尤興海告訴我的。”瞿慎犀利的眼眸中閃過冷意,“至於他怎麽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可能讓我S級alpha的孫子至今連個身份都沒有。”
沈岱沉聲道:“他有身份,他是我的兒子。”
瞿慎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他是你和末予的兒子,但是他應該姓瞿,他應該站在台前,享受瞿家頂級alpha長孫的一切,難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最好的嗎。”
“我不認為人人都需要擁有最好的,人人對‘最好’的定義也不同。”
“這種咬文嚼字就沒意思了,小沈,你是我的兒媳,又生下了丘丘這麽好的孩子,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會過上從前不敢想象的生活,得到不敢想象的好處。希望你能配合一些,先把丘丘的撫養權給瞿家,讓丘丘光明正大,等末予守孝的時間到了,你們就結婚。”
沈岱暗暗咬緊了後槽牙,他直覺瞿慎只是想拿走丘丘的撫養權,並不打算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什麽都沒有的omega,即便瞿慎真的想讓他們結婚,可他不想!
“小沈,你不相信我嗎?”瞿慎有些無奈,“你們倆的關系現在是人盡皆知,末予是真的喜歡你,你又是丘丘的生父,我有什麽理由阻攔你們。”
沈岱渾身緊繃著,牙關都在微微打顫,他低聲道:“當初他不要這個孩子,丘丘只是我的孩子。”
“過去都過去了。”
沈岱倒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想和他結婚,我也不會把丘丘的撫養權給任何人。”
瞿慎眯起了眼睛:“撇開你和末予的矛盾不說,我們隻說丘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個S級alpha在普通人家、還是單親之家長大,會遭遇什麽。”
“我有能力養好他!”
“你的能力?”瞿慎輕蔑地說,“你根本想象不出來,頂級alpha的自尊心有多高,他們和普通人比就是獅子和羊,比周圍所有人都擁有絕對優越的先天條件,可如果他沒錢、沒背景,在沒有長出獠牙以前,他在某些家境優渥的綿羊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他需要孤軍奮鬥,對著無數他瞧不起的綿羊低無數次的頭,他會又卑又亢,被自卑和自傲反覆折磨,他會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一身都是枷鎖,這樣的頂級alpha不在少數,他們通常只有兩種結局,或者忍不到成功就毀滅,或者打碎渾身筋骨將自我重塑,變成一個冷酷的、自大的、極端的掠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