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的呼吸一滯,他的心裡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忍不住去看祁斯年。祁斯年站的地方比他要高出一截,白朗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楚他的眼睛。
祁斯年端起檸檬蘇打水,又一次淺淺抿了一口,靜靜地看著白朗。
他的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哪怕是突如其來的安靜,也能讓人產生不急不緩的的感覺。
白朗似乎受到了某種鼓勵,忍不住問道:“首席,我能有幸成為您的同行者嗎?”
祁斯年看起來想要回答什麽,可就在這時,兩人同時聽到一聲“哢嗒”的輕響,如果不是白朗屏住呼吸,他大概根本不可能聽到這樣的動靜。
有人按下了門把手,只是白朗進來的時候順手把門鎖了,門並沒有被打開。
對話被打斷,祁斯年皺了皺眉,突然伸手抓住白朗的手臂,拖著他躲到了露台最側的角落裡。
白朗與他完全挨在一起,肩膀緊緊貼著祁斯年的手臂。
他們離得太近了,近到白朗幾乎可以聞到祁斯年身上淡淡的紅酒味道。夏夜潮濕的冷風裡,單薄的衣物抵擋不住彼此灼熱的體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朗似乎聽見祁斯年低笑了一聲,緊貼的身軀發出微微的震動。
白朗張了張嘴,可門邊的那人似乎還沒有放棄似的,又是一陣鼓搗,門把手發出幾聲卡動的聲響。
祁斯年伸出食指抵著嘴唇,壓低聲音說:“噓——會被發現的。”
明明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只是在露台聊著天,甚至沒有說到任何音樂以外的話題,白朗的心臟卻在這一瞬間跳個不停。
第10章 【10】小夜曲
好在門外的人並沒有繼續執著,而是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麽,隨後便沒有動靜了。
祁斯年起身,白朗也跟著站起身來。
祁斯年個子比他高一些,低頭看著白朗的時候,會帶著一些天然的壓迫感。然而他的氣質實在太過斯文高雅,並不會讓人產生一丁點的不舒適。
其實白朗很希望祁斯年能夠繼續剛才關於同行者的話題,然而祁斯年揉了揉太陽穴,說起了別的:“美泉宮音樂節結束後,我就沒有什麽安排了。距離威尼斯音樂節還有一段時間,排一首二重奏應該綽綽有余。”
白朗知道,威尼斯音樂節會持續很多天,屆時整個水上之城都會變成音樂的海洋。意大利的音樂形式,注定了歌劇才是重中之重,古典樂演奏部分選曲偏向優美動人,在難度上並不會太過刁鑽。
所以祁斯年才會選擇以室內樂形式參加威尼斯音樂節。
作為一個職業演奏家,白朗莫名興奮起來,不管怎麽樣,在未來的一兩個月時間裡,他會作為搭檔,並且是唯一的搭檔與他的偶像一起參加音樂節!
祁斯年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嘴角含著笑意。
“我想——”他突然開口說道,“弗裡德讓我好好照顧你,我應該趁這段時間帶你四處轉轉。你平時有什麽愛好嗎?徒步?滑雪?”
白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其實……我不太擅長運動。”
在人均運動健將的北美,他這樣的年輕人簡直是奇葩一樣的存在。有時候假期跟同學們一起去衝浪,他都只有呆坐在陽傘下看包的份兒。
——因為平衡能力極差,在浪裡根本站不起來,看起來就像一隻胡亂蹦躂的蛤蟆。相反,不知是不是因為手指比較靈活的原因,他玩遊戲倒是很厲害,年紀小的時候還曾被電競俱樂部看上,說要簽他當電競選手。
祁斯年笑了笑,格外輕松的樣子:“巧了,我也是。”
白朗抬起頭盯著他看:“真的?看不出來。我覺得你看起來就經常運動。”畢竟身材什麽的……
祁斯年笑著換了個姿勢:“謝謝你的誇獎。實際上大部分空閑的時間,我都更喜歡在家裡待著。”
白朗想象了一下,覺得居家似乎也很適合祁斯年沉穩的氣質,於是問道:“在家聽音樂或是練琴嗎?”
祁斯年聞言,露出無奈的神色,搖了搖頭說:“就算是機器也得有休息的時候。比起技巧,音樂更重要的是情感表達,機械性的重複練習固然重要,多了卻也會成為一種負擔。”
白朗思考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對於很多天賦沒有那麽好的演奏者來說,能把一首大師曲目練下來已經不錯了。我以前在國內的啟蒙老師就非常嚴格,那時候年紀小,左手練出滿滿的血泡,她也不許我停下。那時候我晚上會偷偷躲在被窩裡哭。”
祁斯年沉默了一會兒,評價道:“國內的古典樂起步雖晚,學習演奏的孩子們確實足夠勤奮。”
白朗又說:“你這樣的神童一定不會懂我們的痛苦。我的整個童年都被大衛·波佩爾佔滿了,哦,還有車爾尼。”
祁斯年眨了眨眼睛,曲著一條腿斜靠在欄杆上,說:“或許你不相信,我小時候曾冒充鄰居舉報過自己。”
白朗:“啊?”
祁斯年似乎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說:“以此換來了短短半天不用拉琴的假期——我父親很快意識到那是我自己的惡作劇。”
白朗一愣,忍不住笑出了聲,眼睛不自覺彎成了兩道弧線,右側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祁斯年抬起手把額前的頭髮向上撥,微笑著說:“我的童年也沒有什麽不同。所以,現在閑下來獨自在家的時候,我更喜歡看書和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