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Alex幽幽看向他:“那是當然,畢竟我們中提琴只有Harold。不像violin和cello,譜子多到練不完。”
白朗:“……”
安東尼朗聲大笑:“Alex,別再逗白了。你會嚇到來自東方的小朋友的。”
作者有話說:
注:
[1]祁斯年對巴赫的處理方式稍微參考了一下小提琴之神海菲茲(已故),在我這種外行看來,老爺子的恰空拉得非常完美。但內行對其評價毀譽參半,甚至有很多學院派教授禁止學生參考海菲茲的演奏方法。一般來說,更權威的是米爾斯坦的版本。
[2]《Harold En Italie》:哈羅爾德在意大利。作曲家柏遼茲所作交響曲。是極為少有的專為中提琴寫的曲目,由小提琴大師帕格尼尼委托而誕生。然而即便是這首曲子,帕格尼尼也因不滿“中提琴solo不夠多,沒有凸顯其主導地位”而拒絕演奏。
[3]維也納美泉宮音樂會:真的有這個音樂會。因為露天,大量維也納居民會聚集到後方的小山坡上邊聊天邊享受音樂,是維也納年度盛典
第8章 【8】向往遠方
美泉宮門前的大片遼闊平地已經搭起了透明的專業吸音膜頂棚,而平地後方微微起伏的山坡顯然是一個天然的聚音罩。
三人都穿著正裝,沿著美泉宮特有的花牆通道進入場內。
白朗的位置在第一排中間,Alex和安東尼的則在第四排。
安東尼吹了聲口哨:“真酷。美泉宮音樂會向來一票難求,這麽好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白朗把票塞回信封裡,低頭看到漂亮的花體字簽名,忍不住笑了:“是首席給我的。”
安東尼眯了眯眼睛,顯然有些驚訝:“Sean Chyi?你們關系很好?”
白朗本能想要否認,可想了想,還是說:“首席和我的老師關系不錯,所以對我格外照顧。”
“你沒聽說嗎?”Alex斜了安東尼一眼,“Sean Chyi找了白排二重奏。”
這下子,就連安東尼都仿佛Alex附體似的露出了眼巴巴的羨慕神情:“倒是聽Bruno說過要排室內樂,還以為會是弦樂四重奏。真好啊……白,你才幾歲,就能跟Sean Chyi二重奏。”
Alex冷哼了一聲:“你如果對音樂還是抱著這樣的態度,再練一輩子都不會有這個機會。”
安東尼也沒在意,依然笑著攬住對方的肩膀:“Alex,我的甜心。你怎麽可以在我的傷口上撒鹽。這樣吧,回去我們就排Eyeglass Duo怎麽樣?祖克曼和阿曼達那個版本?”
Alex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微妙。
安東尼:“這都不行?”
Alex頓了一頓,說:“只是感歎一下,你那裝滿女人裸體的大腦裡居然能找出一首這麽冷門的中提琴和大提琴二重奏。安東尼,你進步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交談聲逐漸停止,維也納愛樂樂團在舞台上就位。
從白朗的位置向後看,能看到場外的小山被夕陽的余暉染亮了大半個山頭,結束了一天活動的人們逐漸從四面八方趕來,烏泱泱地匯集在山上。
這是維也納一年一度的盛宴。
人們穿著晚禮服與西裝,隨意地在草地上席地而坐。他們的神情在這一刻是放松而快樂的。在維也納,古典樂絕不是什麽高高在上、艱澀難懂的東西。
白朗忍不住想起茱莉亞某位嚴肅古板的老教授,他傲慢地舉起琴弓,問,音樂到底是什麽?
有人回答,音樂是信仰。
他嚴肅地搖頭,說,音樂是一種語言,也只是一種語言。再自命不凡的靈魂,以音樂為語言,傾訴都將變得合理而動人。
今年美泉宮音樂會的主題是“Yearning for Distant Places”——向往遠方。
夕陽力道很足,天光尚且透亮,《西西裡晚禱》第一主題伴著粉色余暉響起,均勻塗抹每一道音符。銅管與弦樂層層堆疊,悲戚旋律委婉流淌,不斷沉淪,冗雜沉重的情感訴盡求而不得,重重敲擊每一個聽眾的心臟。
直到第二主題戛然而止,余暉恰恰在這一刻燃盡,整座美泉宮的燈光盡數亮起,如同在夜幕中綻放的焰火,霎時間將整個空間照得無比輝煌。
祁斯年就在這時大步上台,黑色燕尾服包裹身軀,顯得腰背挺拔,雙腿修長。
所有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全場保持著鴉雀無聲的禮儀,卻依然有一種熱烈激動的情緒在無聲蔓延。
白朗的視線忍不住凝固在他英俊的容顏之上,心裡小聲說:“這也太帥了吧。”
舞台上的Sean Chyi,與白朗認識的祁斯年似乎並不是同一個人。他在指揮台邊站定,對著觀眾席欠身致意,看起來斯文而高貴,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
白朗隨著祁斯年的動作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帕格尼尼24號隨想曲》踏著a小調昂首而來,鋼琴在一個變奏後隨之跟上,以簡單低音和弦相和,樂隊所有成員集體收聲,祁斯年驕傲漂亮的音色如同第一縷朝陽,破開前兩個主題的死亡與悲戚,帶來一聲高呼:還有未來!
小提琴輕松歡快的第一主題結束,八個超高難度魔鬼變奏隨之而來。祁斯年右手琴弓迅速拉奏,左手高把位撥弦,拉出絕妙動聽的自然泛音,將所有人的心神推向高遠的雲層之上。
白朗的心隨著通透的琴聲上下浮沉,不由自主向著維也納的西南方飄去。他似乎看見曦光乍破,遠方的阿爾卑斯山脈化成流線,晨光鑲嵌其中,自山脊線上奔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