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兩人中午隻喝了咖啡,吃了蝴蝶酥,下午更是沒吃什麽,早該餓了。白朗探頭探腦,看見祁斯年在鍋裡煮意面,用熱水燙西紅柿,把蘑菇切成丁,牛排撒上鹽和胡椒裹著錫紙放進烤箱,動作熟練流利,看來是真的很擅長做飯。
在今天之前,白朗很難想象貴公子一樣的音樂家會在廚房忙著這些,骨節分明的手指下除了能誕生出令人陶醉的美麗音色,還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白朗托著腮幫子坐在開放廚房的椅子上看他,說:“想不想學一句中文?”
祁斯年把不粘鍋裡的雞蛋翻了個面,問道:“什麽中文?”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白朗邊說邊笑,“說的就是您這樣的。”
祁斯年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含著笑意。
白朗愣了一愣,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耳根發熱,掩飾性地跳下椅子進了廚房:“我來幫你打下手吧。”
祁斯年從櫃子裡挑出一把菜刀來,搖搖頭說:“還是算了。你幫我嘗嘗味道就好。”
“雖然不會做飯,但我打下手還是可以的好吧。”白朗不滿意了,“我可是來自美食大國。”
“快要好了。”祁斯年切著菜笑了笑,說,“你還是別動了,美食大國的小夥子。傷到了手指下個月我可就只能獨奏了。”
白朗聽他的語氣溫和卻認真,便也不再堅持,取了個杓子嘗鍋裡的肉醬。
祁斯年問他:“味道合適嗎?”
白朗點點頭:“特別美味。”
“那就好。”祁斯年把鍋子裡的奶油濃湯盛出來,說,“不過這是為埃爾德做的,你的在那邊。”
白朗愣了一下,伸著脖子去看旁邊,結果就看到了眼熟的紅瓶子辣椒醬,與上面印刷的女神對望了個正著。
“老乾媽?”白朗湊了過去,“這裡怎麽會有老乾媽?你什麽時候買的?”
“薩爾茨堡有間華人小店,剛才讓人送食材過來,順路買的。”祁斯年說道,“可惜調料有限,吃炒面怎麽樣?”
白朗高興到不行,立刻點了點頭:“好。”
他想了想,說:“還有我媽做的牛肉醬,我特地帶了一罐,我去拿!”
作者有話說:
注:
[1]魔笛:莫扎特最著名的一部歌劇。裡面最有名的當屬第二幕中的女高音花腔詠歎調《仇恨的火焰》,其實大部分人應該都在各種作品裡聽過這首曲子。天才作品,非常驚人。也被選為NASA送入太空的古典樂之一。
第18章 【18】帕薩卡利亞
出自白朗母親之手的傳統江南牛肉醬,鹹度適中,甜潤可口,還帶著醃菜的爽脆,很快征服了祁斯年的DNA。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在廚房乾吃了小半瓶,等把菜擺上桌的時候,白朗已經吃了個半飽。
沒過一會兒,埃爾德·阿莫終於從樓上下來了。他換了件衣服,走到音響旁挑了張CD播放,轉身看到白朗和祁斯年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家裡還有兩個人。
向來幽靜的半隱居狀態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到來有什麽變化,因為大部分時間,埃爾德·阿莫都獨自一人呆在樓上的工作室,據說是在整理某位作曲家老友的音樂作品。
後來三人坐下來吃晚餐,氣氛極好,埃爾德·阿莫心情也難得不錯,甚至讓祁斯年開了一支珍藏多年的羅曼尼康帝。
白朗酒量不好,但又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埃爾德·阿莫,於是倒了一個杯底的紅酒默默抿著。倒是祁斯年陪著恩師,兩人聊著天,一瓶紅酒很快見了底。
伴隨著微微的酒意,埃爾德·阿莫問到祁斯年二重奏的曲目,祁斯年身體向後仰,一隻手輕松地搭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握著酒杯,看向白朗的方向,笑了笑回答:“《Passacaglia》。”
白朗把杯子裡的紅酒喝光,把酒杯放到手邊,向著祁斯年的方向看去,也露出了個笑容。
這是兩人一小時前剛剛定下的曲目,十分符合威尼斯音樂節的主題。
“哪首?亨德爾的?”埃爾德·阿莫問道。
祁斯年點頭:“g小調舞曲。”
埃爾德·阿莫思考了一下,又開了瓶酒,倒進他的杯子裡,直白地說:“Sean,說實話,這種曲子不太像是你的風格,比起巴赫,亨德爾還是太抒情了。”
白朗聽得愣了一下,忍不住說:“可是這次威尼斯的主題是歌頌愛情。”
既然是愛情,那自然就不該讓人聯想到莊嚴有秩的賦格曲。不管是極致浪漫的小夜曲,婉轉哀傷的詠歎調,還是落到塵埃裡的低音和弦與貫穿始終的矛盾跳弓,這些屬於愛情的音樂處理方式,都完全有別於巴赫的作曲風格。
埃爾德·阿莫沒有介意,只是看了他一眼,說:“對,就是愛情。Sean太理性了,我在他身上看不到愛情應該有的多情與瘋狂。”
祁斯年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微笑地聽著埃爾德對他的評論,沒有說話。
白朗閉上嘴巴,心道這也太虛無縹緲了,難道表現什麽音樂都要全身心投入一次嗎?世界上最偉大的演員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一點,別說他們這些摸索著百年前曲譜的演奏者。
他小聲辯駁道:“首席明明就很溫柔。”
“老師說得沒錯,我確實不太擅長處理抒情的浪漫風格。”祁斯年笑著拍了拍白朗的手背,對埃爾德說,“但這是二重奏。白朗的音樂大膽直白,像莎士比亞的情詩一樣。我相信我們會碰撞出不錯的效果。白朗,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