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的。”
陸戰生看著鏡子裡掛彩了自己,想想就覺得惱,忙活一場什麽都沒撈著就算了,還硬生生給破了相,實在是虧的大發。
“都怪賀知那個王八蛋!這要是留了疤,老子跟他沒完!”
“哎呦!哈哈。”
一聽陸戰生話,鄭延又樂了,陸戰生這人,說起來雖然平時脾氣是不怎麽樣,但對朋友講義氣,尤其是同一個大院兒裡住著的兄弟姐妹們,只要別人不故意不惹他,他也不沒事找事。
但隔壁住著的賀知除外。
在陸戰生眼裡,似乎賀知哪哪都不對,發生什麽事都是因為賀知的錯,像今天,他跟人打架蹭破點皮的事兒都要算到賀知頭上。
作為發小,鄭延算是見識了陸戰生從小跟賀知死不對付的全過程,但他至今不理解這是為什麽。
“陸戰生,我說你小子在不記事兒之前,到底跟賀知結下了什麽樣子血海深仇啊,這都十幾年了還沒報完。”
“沒仇。”
陸戰生拿來藥箱,撩起自己的頭髮簾,把傷口露了出來。“我就是純粹的看丫不順眼,成天板著個臉,跟吊喪不哭似的,看到我就想抽他!”
“那也沒見你抽過啊。”鄭延說。
“廢話,他現在手裡攥著我每個月的生活費呢!”
想想這個,陸戰生就更氣。
父親被帶走關起來之後,家裡就只剩陸戰生自己了,對於他這種沒人照顧的孩子,組織上會給予幫助,每人每月發放十五元生活費,都是本人領取。
到了陸戰生這裡,被他父親簽了個文件,之後他每月的生活費就必須住他們家隔壁的賀知代領了。
“也不知道你爸到底怎麽想的。”鄭延說:“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倆打小就不對付。”
“還能怎麽想啊。”陸戰生嘁了一聲,滿臉的無語。“更喜歡他,看不上我唄。”
“也是。”鄭延以笑表示讚同。“誰讓你丫從小就招人煩,你看人賀知,用大人們的話說是什麽來著,噢,知書達理,懂禮貌,學習還好,除了不愛說話,沒毛病。”
這話大概有些刺耳,陸戰生扔下剛拿起的酒精棉棒,轉頭看向鄭延,瞪起了眼。
“額,那個,當然了。”
鄭延深知陸戰生的脾氣,一般懶得跟他嗆嗆,往往見他瞪眼就趕緊轉換方向。“還可能是因為你才是親兒子,畢竟對非親生的嘛,當然還是要更客氣更關照一點的。”
這話還算中聽,陸戰生給了鄭延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才收起要犯渾的架勢,不過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這話你丫別當他的面說,也別出去說。”
“怎麽了。”鄭延問:“難不成你還怕他難過啊?”
“誰管他難不難過啊。”陸戰生直接一臉不屑的哼了哼:“我是怕引起誤會,就你剛才那話,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兩家湊成一家了呢。”
“你倆家現在跟湊了一家有什麽區別嗎,你花錢都得現跟他要,花沒了飯也上他家吃。”
“…”
這下輪到陸戰生無語了,他突然覺得鄭延可能是個沒腦子的大傻子。
說起來,其實陸戰生家和賀知家並不只是鄰居的關系。
陸戰生的父親叫陸雲庭,出生在一個舊社會時的財主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少爺,而賀知的父親則是小少爺的書童,這倆人從小關系很好,不分主仆。
他們長大後,社會變革,戰事四起,地主階級被打壓,導致家族沒落,他們就商量著一起參了軍,之後立下赫赫戰功,又各自成了家。
再後來,在解放戰爭的某一場戰役中,賀知的父親不幸犧牲,為國捐了軀,從戰場上回來陸雲庭就擔負起照顧賀知母子的責任。
陸戰生三歲時,母親因病去世,從那時起,周圍人經常有人想撮合他們兩家湊成一家生活,但陸戰生打死都不同意,甚至後來逼得陸雲庭立下字據,發誓絕不再娶。
雖然沒有湊成一家,但擋不住陸雲庭一直把賀知當親兒子教養,從小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給賀知,說起話來就是賀知千好萬好,陸戰生就這裡差勁,那裡也不行。
原本就沒了母愛,僅剩那麽一點粗糙的父愛還要被賀知分去一多半,所以陸戰生一直覺得,自己從小特別討厭賀知,跟他爸脫不了乾系。
一想到他爸,陸戰生就有些悵然,都已經被關了兩年多了,還是審查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出來。
“鄭延,明天是不是15號啊?”
鄭延聞聲看了牆上掛著的日歷。“是啊,怎麽了?”
“我想去看我爸。”
“…”
鄭延直接歎了口氣。“你丫是不是忘了,咱倆前兩天因為聚眾打架鬥毆已經被取消本月的探視資格了。”
“被取消就消他的唄,再爭取回來不就是了。”
“這玩意兒怎麽爭取啊?”
“想辦法唄,大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啊。”
陸戰生說完話又拿了根棉簽,沾了酒精,他準備給自己的傷口擦藥呢,可就那麽看著鏡子裡自己額頭上的傷,忽然靈機一動,似乎就有了辦法。
…
第3章
革委會辦公室裡,陸戰生和鄭延倆人正規規矩矩的站著,低著頭,垂著眼,看上去特別乖巧老實。
主任李青山坐在辦公桌前低頭批閱文件,寫完一頁,抬頭看看他倆。“你們別跟我這耗了,不行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