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吳鐵柱就趕緊過去接下了孫奶奶的袋子,然後攙著孫奶奶到了知青們的跟前。
孫奶奶看到陸戰生手裡提著的稱,感覺很為難,因為面她已經吃掉了一些,不夠原來的斤數,她也沒有別的食物可以補上,家裡只剩了兩顆雞蛋。
“ 娃們,對不住了。”
孫奶奶把那兩顆雞蛋從身上的口袋裡掏出來,放到了面袋子上,然後對知青們說:“ 實在給你們補不全,只剩這些了。”
聽了這話,知青們都感覺心裡像是被扔進去了一塊石頭,頓時變得沉甸甸了起來。
孫奶奶離開之後,又來了一個殘疾人。
那看著年齡不大,但雙腿自膝蓋以下都沒了,還瞎了一隻眼,拄著雙拐,他把面袋子掛在脖子上,往這邊走的每一步都很艱難。
吳鐵柱說:“ 這是小劉,去年去礦上乾活遇到了塌方,是和月茹姐家的男人一起去的,好賴撿回了一條命,不過變成了這樣,他從小就沒父母,殘了之後老婆跟別人跑了,平時沒人管,都是靠村裡人接濟活著的。”
“…”
殘疾人走後,緊跟著是一個女人領著個孩子,那女人頭髮凌亂,眼神渙散,看著智力似乎不太好,孩子只有五六歲的樣子,長得乾癟瘦弱,糧食袋子背在他身上,看起來特別沉重,像是隨時要把他的腰給壓折。
吳鐵柱說:“ 那是牛牛娘,是個傻子,天生的,治不好,兩年前村裡鬧饑荒,他家男人省著糧食給他們娘倆吃,活活給餓死了,孩子當時才四歲,也是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的這麽的湊合著活下來的。”
“…”
這娘倆走後,緊跟著下一個,然後再下一個,基本上每家來還糧的都是類似或者更嚴重的情況。
相比之下,李月茹家竟然還是條件最好的一個。
這樣的情況大家都沒想到,陸戰生有點接受不了,擰著眉心衝吳鐵柱問道:“ 你們是不是故意的!淨他媽找些老弱病殘的來!成心惡心我們的是吧!”
“ 不是故意。”
吳鐵柱說:“他們都是村裡的特困戶,糧食就是分給了他們,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挨家挨戶的帶你們親自過去核對。”
“ … ”
陸戰生聽後當時就感覺一口氣堵在了心口,上不來下不去的,極其憋悶。
鄭延問:“ 那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糧食的話你們打算怎麽辦?”
“ 看命吧。”
吳鐵柱說:“ 每年都是這樣的,村裡誰家能有糧勻出來,就給它們吃一口,實在勻不出來,能挨開春的,就去地裡挖野菜,揭些樹皮什麽的,挨不到的……”
後面的,吳鐵柱就沒說完了,畢竟,意思很明白,挨不到開春地裡長了草木等能吃的東西,那就只能活活餓死。
最後一個送糧的離開之後,吳鐵柱核對完糧食大體斤數也離開了。
剩下一幫知青站在那兩口破窯洞前,看著地上放著的一個個打著補丁的面袋子,心情格外沉重。
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身處這個村落的狀況,並因此,自認已經對“貧苦”二字有了一定的認知。
如今,這個村子又把他們的認識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讓他們又見識到了一些以前從未見識過的東西。
生存艱難,人間疾苦。
悶著站了很久之後,陸戰生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轉頭問鄭延:“ 哎,你小子吃過樹皮嗎?”
鄭延也回頭,目光對上,他立刻明白了陸戰生的意思,他笑著轉頭又問宋見:“ 你小子吃過嗎?”
宋見看看鄭延,又看看陸戰生,也領會了他們的意思,就也笑著回頭衝其他所有的人說:“ 樹皮這個東西啊,聽上去就很美味,要不,開春之後,大夥兒一起嘗嘗啊?”
其他知青們聽了這話立刻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夥兒分批背起那些糧食袋子準備往外走的時候,賀知拉住了陸戰生。
陸戰生對賀知生的氣還沒散掉,賀知一拉他,他立刻回頭衝賀知瞪起了眼:“ 幹嘛!”
賀知略顯無奈,不過也還是把他拉到了身邊,幫他正了正衣領,然後衝他輕輕彎了下嘴角。
陸戰生:…
如果沒看錯的話,賀知這個表情,是在對他表示讚許?
讚個屁。
陸戰生撇了撇嘴。“你可別誤會了,我這可不是妥協。”
“ 嗯。” 賀知說:“ 可你還是讓大家把糧食送回去了。”
“ 這不一樣。”
陸戰生說:“ 我主動送的和被人偷摸扣下的,那是兩個概念,而且糧食送回去也不代表我原諒吳常德,他必須向我們道歉,不然這事兒沒完。”
賀知微微點了下頭。“ 嗯。”
嗯?
陸戰生有些意外,他還以為自己說完剛才那話賀知會無奈的歎氣什麽的,倒是沒想到,賀知居然沒對他無語,還點了頭,這弄的他一下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又撇了撇嘴:“還有你,你也要向我道歉,因為你每次都不分青紅皂白,就知道先指責我,你不道歉,我也是不會原諒你的。”
“ 嗯。”
賀知又沒有無語,而是就那麽看著他片刻後,摸了摸他的腦袋,對他說:
“ 你回來之後,我們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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