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旁的小花園,也沒想著撣撣灰,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怎麽不上前安慰一下?”
突然響起的聲音給陸以瀾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絨盒掉在了地上,他一邊彎腰撿,一邊說道:“我要是一把年紀哭得稀裡嘩啦的,我才不想要別人安慰,我就想一個人安靜的稀裡嘩啦。”
說完,他看向旁邊的人。
謝長安穿了一件純黑色的西裝,外套是黑色大衣,整個就顯得非常莊嚴、禮貌,非常附和葬禮的設定。
而陸以瀾直起腰看自己,他下床時隨手套的白色運動套裝,袖子上還有一大團橙色,就顯得非常不講究、不禮貌。
“哎,我是不是該換身衣服?”
謝長安說:“不用,你看。”
“看什麽?”陸以瀾仰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沒有什麽特別的,兩團花而已。
“給自己葬禮用香檳玫瑰的人,不會在意你穿什麽。”
“香檳玫瑰?”陸以瀾覺得那花兒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沒想起來更具體的記憶。
他視線收回,無聊的手打開了手上的絨盒,掀開裡面的錦布一看——
“臥槽,斷了!”
陸以瀾嚇得手抖在哆嗦,這鐲子看成色不比他媽那隻三百萬的差,他這一哆嗦cei了多少錢?而且還是老人家送給他的!雖說送給他的就可以由他處理,但在人家的葬禮上把人家的傳家寶砸了,這豈不是缺大德了!
陸以瀾都想到睡著後老人家在他腦門上招魂的畫面……
“不是你砸碎的。”謝長安拿起一枚玉鐲碎片,遞到陸以瀾面前,上面有很修補過的痕跡,“甚至連修補的痕跡都是舊的。”
陸以瀾一顆心放了下去,還好還好,但他轉念一想,又疑惑道:“那他送我一隻碎了的鐲子乾嗎?”
“或許,”謝長安將雙手揣進口袋裡,站得筆直,“或許是想說,父母給的即便是價值連城,但也有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努力過,掙扎過,然後選擇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一種寄望吧。”
“是嗎,那太好了。”
陸以瀾輕輕一笑,謝長安問他笑什麽,他卻不肯答。
他現在還覺得老人也在催婚,是不是老人自己也後悔了,現在想來是他狹隘了。
哪怕在外人眼裡他這一生過得孤苦伶仃,他自己卻覺得這一生幸福美滿。
這地方不止有一場葬禮,隔壁也有。
隔壁離開的人應該是兒孫滿堂,光是小孩子的哭聲都有好幾種,大人的嗚咽聲,爭論聲,難過是真的,醫藥費給多了財產分少了也是真的。跟這邊這位走得冷冷清清的相比,那位是走得轟轟烈烈。
陸以瀾捏著那個絨盒,幽幽一歎,他更願意要這樣的體面。
“你姥姥最近心情應該不太好,你多陪陪她。”洛奶奶跟湯爺爺年紀差不多,同齡人走了最是難過,患得患失,因為總想著下一個是不是會變成自己。
“洛奶奶一天小旗袍小高跟,日子過得美滿滋潤,怕是能長命百歲,不能因為這事傷了元氣。”
陸以瀾念了一大堆,身邊的人卻毫無反應,他扭頭想給這不孝子孫來一拳,卻見到謝長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某個方向。
他一順勢望過去,一位腳踩細高跟、身穿黑西裝的女士正跟人攀談,言語間流出的「陳院士」「王院長」各種職稱,聽著就讓人不太舒服。
那位女士扭過身來,似曾相識的五官讓陸以瀾頓悟,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的「洛女士」。
於是陸以瀾改成拽了拽謝長安的衣袖,“你姥姥有我爸媽陪著,帶我去兜兜風?”
第23章
◇
“你離他遠點,他有病。”
陸以瀾上了謝長安開來的車, 這車估計是洛奶奶的,擋風玻璃前放著觀音像,行車記錄儀上掛著平安扣吊墜, 就連手刹上面都掛著佛珠,陸以瀾拎起來收進盒子裡。
“看來洛奶奶還不清楚關鍵時刻踩刹車比念阿彌陀佛更有用, 這普及教育做得一般, 家屬要背一口大鍋。”
他故意沒話找話,謝長安卻不作應答,車從停車位開出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轟鳴, 燒胎起步。
陸以瀾撓了撓後腦杓,感覺兜風不是個健康長壽的提議。
下回改溜達。
好在駛入彎道後,謝長安迅速地冷靜了下來,速度降到符合這輛奶奶車的程度,落下一半車窗, 讓涼風灌了進來。
陸以瀾手搭在車窗邊, 敲著, 使勁琢磨話題, 說點什麽, 說點什麽。
沒憋出來。
倒是謝長安先把車停在了路邊。
“餓麽?”
此時11:30, 算是午餐時間, 盡管陸以瀾不太餓, 還是用力地點了下頭。
“餓了。”
於是謝長安找車位停車,心情影響了技術, 來來回回錯了好幾次, 才把車板正的停在線內。
兩人先後下車, 陸以瀾盯著隔壁下來的人, 職業素質超高,他是戴著口罩帽子下來的。
這地方有點偏,路邊只有小館子,陸以瀾選了家看著衛生條件尚可的中餐館,裡面就一個人,一盯著手機看的中年大叔。
“吃點什麽,兩位。”
陸以瀾盯著牆上的菜單隨便點了幾道菜,師傅來了句「稍等」,拿著手機又進廚房了,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