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讓叔叔和姨姨難堪。
“行,”禇欽江語氣漠然,“現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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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欽,試試這道蘑菇湯。”
杜薇轉動桌上的玻璃轉盤,菜移到禇欽江跟前。
五星級酒店的餐廳,桌上每一樣食物都極其講究精致,中式菜只有幾樣,大多是西方口味。
對於吃慣了色香味俱全的中餐人來說,看起來並不是那麽有食欲。
圓盤餐桌上的兩人相對而坐,隔了最遠的距離,包廂角落站著一位服務員。
禇欽江拒絕了服務員為他盛湯的行為,自己隨意舀了兩杓,擱在一邊,沒再動過。
杜薇淡聲吩咐:“你先出去。”
“好的,女士先生請慢用。”服務員半鞠躬,退了出去。
包廂再次恢復方才的沉默。
禇欽江夾了幾筷子魚肉,吃得格外敷衍,還剩一半時,他擦了擦嘴:“可以了。”
“你很多菜沒有動過,”杜薇說,“不合口味?”
“沒胃口。”禇欽江直言不諱,“能走了嗎?”
杜薇仿佛只聽到他的前半句,不以為意說:“沒胃口,那就喝點湯吧。”
禇欽江目光漸沉,用過的紙巾直接丟進蘑菇湯裡,明晃晃表現出了不耐煩。
方才在家裡見到杜薇的複雜情緒,此刻已然消退,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了。
或許是生病的原因,受傷之前的記憶早已變得非常模糊,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待在杜薇身邊時,是什麽感受了。
小學初中那會兒,倒是有些同學會對他的身世感到好奇。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叫“媽媽”的人來給他開過家長會,每次不是姨姨就是叔叔,久而久之,自然免不了閑言碎語。
說他寄人籬下還算好的,更難聽的是說他死了爹媽,或者見不了光的私生子,被人拋棄,所以爸媽才從不敢露面。
那時候禇欽江經常會想,媽媽去了哪裡,為什麽不帶他一起。
又或者病情加重的時候,他甚至會怨恨,怨恨媽媽丟下他,導致那麽多人討厭他。
但是逐漸的,這種想法隨時間流逝而煙消雲散。
路家人給了他最需要也最缺的東西,讓他能隨心所欲的、安然無恙按照自己的意願長大。
也讓禇欽江打心底認為,那些所謂的難過不值一提。
他們說把他當親兒子,就是真的在和親兒子一樣的養,吃穿用度流水似的花出去,沒有任何不情願,從未讓他有過寄人籬下或者難堪的時候。
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個獨一無二的路倏。
是以杜薇這麽突然的回國,於禇欽江來說,無非是曾經記憶裡,匆匆走過一遭的陌生人又出現了而已。
“小欽,你不用對我這麽有敵意。”
杜薇聲音將他遊離的思緒拉回來。
他聽見她說:“我是你媽媽,不會害你。”
禇欽江直視杜薇,神色疏離:“你也不用一直強調我們的關系。”
杜薇眼神一冷:“你非要這麽跟我說話嗎?”
“既然我們都不想聽對方講話,”禇欽江站起身,“那就到此為止。”
他走到門口,正要伸手推門,杜薇卻忽然緩和了語氣:“小欽,聽說你被保送到了華大,祝賀你。”
禇欽江動作微頓,冷淡的說了句謝謝。
旋即她又轉過身來,莫名的笑了:“我早該知道,你會像我一樣,變得這麽優秀的。”
禇欽江心頭一跳,被她這笑容激起了不好的預感。
.........
“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路倏掛掉電話,面色陰沉。
“再打,”沈含焦急的說,“都快九點了,哪怕是吃晚飯也該吃完了吧。”
路倏繼續撥打,可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會不會是小杜她——”沈含急得團團轉,自言自語說,“不會不會,小杜是欽江媽媽,不會傷害他的,那是不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擱了?還是手機被人偷了?”
路銘衡安慰她先別著急,他去趟交警隊問問再說。
路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這麽晚沒回來,人一定還在他媽那,不接電話,要麽是靜音,要麽就是被人拿走了。”
“他不會是自己想待在那的,”沈含畢竟經歷的事情多,終於還是鎮定下來說,“不然肯定會打電話報平安。”
母子二人猜測了幾種可能,前提是排除了禇欽江在路上出意外的情況。
路倏拿起手機,不死心的想再撥一次,誰知禇欽江居然打過來了。
他連忙接通:“你人在哪?”
“格特國際酒店1703!”
禇欽江突如其來一吼,緊接著猛得一記脆聲響起,沒了動靜。
“禇欽江!”
那邊無人回應,通話自動掛斷。
路倏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慌張的重新打過去,變成了關機。
“走!”沈含抓上鑰匙,“開車過去。”
杜薇一巴掌狠狠甩在禇欽江臉上,他不慎撞向牆邊,手裡電話因慣性飛出去,屏幕磕在尖銳的玻璃角上,摔得粉碎。
“你們幹什麽吃的!”杜薇厲聲衝後面兩人吼,“還放他出來!”
黑衣保鏢道歉:“他說想上廁所,抱歉,是我的失誤。”
“把他帶去另一間房,”杜薇沒了耐心,“寸步不離守著,再讓他亂跑你們就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