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網吧一片嘈雜。
角落裡充斥著各種敲擊鍵盤與粗俗不堪的髒話聲。
有人嫌打字罵得不夠爽,索性開麥對噴。
“操你大爺!你個小王八犢子菜雞一個還敢對老子逼逼?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
那架勢,想必要不是在網管眼皮子底下,恐怕能摔了鍵盤,再爬上桌朝電腦踩兩腳。
“別跑,兄弟們乾他!!狗東西……哎哎哎,幹什麽幹什麽,別扯我……”
潘冕正罵得起勁,旁邊突然斜過來一隻手,把他麥關掉了。
“吵死了,”那人語氣散漫而不耐煩,“閉嘴。”
“喲,”另一人幸災樂禍道,“冕子你吵到路哥了,小點聲啊,哥幫你報仇。”
“得了吧馮長宇,就你那破技術,少吹牛不會死行嗎。”潘冕翻了個白眼,懟完後,衝右邊那位剛關了他麥的人擠眉弄眼,捏著嗓子討好賣乖。
“路哥哥~~你就幫幫人家嘛,人家都被殺了好多次呢,心裡要有陰影了呢。”
“我操我要殺人了,誰都別攔我!”那位還沒說話,馮長宇率先坐不住了,反手勒住潘冕脖子,惡狠狠說,“你他媽人妖附體是吧?滾出來!還我兒子潘冕!”
“咳咳……艸,松手!你大爺,屎吃多了吧勁兒這麽大!”潘冕用胳膊肘戳他。
最右邊的唐星辰笑了笑,手上操作不斷,一套連招殺了個人,咬著煙含糊不清說:“行了啊你倆,還玩不玩了,不玩就回去。”
那倆二貨真人格鬥上了,完全顧忌不上這把局勢稀爛的遊戲。
唐星辰無奈搖頭,點了投降,卻不想被旁邊的人拒絕了。
他轉頭,拿下煙笑著說:“路哥,投了吧,三打五打個毛線。”
網吧座位隔得近,哪怕光線昏暗,也能將身旁人的動作與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唐星辰左手邊鼠標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握住,時不時點動幾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手腕雖細,但瞧著有力。
那人穿了件純黑T恤,下邊是藍白束腳校服褲,懶洋洋靠在電競椅裡。
在這種環境下,本該十分不起眼的,奈何那張臉卻分外惹人注目。
說不上多精致,五官線條卻堪稱完美,一眼看去,有種很特別的氣質。
聽唐星辰說“三打五打毛線”時,他隨意挑了下嘴角,嗓音低低的:“來根煙。”
唐星辰隻好繼續玩,順手將桌上那包煙扔過去:“你現在抽,小心等會兒回去挨批。”
路倏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放了一套技能連招直接三殺,繼而帶小兵推了座塔:“你剛抽完味兒也沒多小。”
唐星辰不以為意:“我沒人管啊。”
路倏鼻腔裡發出一個單音節,聽著像是嘲弄,半晌才說:“放心,老媽子,我不點。”
“哎你這人……”唐星辰氣笑了,“找揍呢?”
路倏沒說話,雙眼注視屏幕,敲鍵盤速度越來越快,連續收割了好幾個人頭。
耳機裡響起超神的音效時,倆乾架的二貨終於回到了電腦桌旁邊。
“我去!路哥辰兒可以啊,你倆牛逼。”馮長宇怎怎呼呼說。
潘冕:“我就說嘛,路哥哥星哥哥——”
“再瞎他媽亂喊,”路倏淡淡威脅,“我送你進醫院。”
潘冕立馬安靜如雞,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唐星辰倒有閑心逗他玩:“別怕冕冕,他不讓你喊,喊我,我樂意聽。”
馮長宇陰陽怪氣咦了一聲:“辰兒,基友不是這麽搞的,你不能搞到我兒子頭上,這不亂輩分了嘛。”
唐星辰罵了句。
馮長宇嘻嘻哈哈坐下。
遊戲打到後期,全靠路倏和唐星辰帶飛,幾人總算把對面家炸了。
潘冕一看表,嚇得半死:“臥槽臥槽!快兩點半了,走走走,要遲到了,媽的老洪會弄死我!”
路倏不緊不慢伸了個懶腰,下機起身,對三人說:“你們先回,我有點事。”
馮長宇抱了個拳:“您老勇氣可嘉,兄弟先走一步。”
說完就拽上潘冕跑了。
唐星辰抱臂斜靠著電線杆,沒骨頭似得,朝前方那個背影喊道:“去哪兒啊?還有十分鍾上課。”
“買點東西,”室外日光強度有點高,路倏擋了擋眼睛,隨意揮手,“你和他們先走,要遇上老洪就說我吃錯東西,腹瀉。”
“腹瀉,”唐星辰兀自低笑了下,“虧你想得出。”
話落,他也轉身走了。
網吧附近是條小商業街,離學校不遠,開了許多雜七雜八的店鋪,普遍是學生愛逛的地兒。
路倏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漫不經心把玩剛才沒點燃的香煙,晃蕩著穿過幾條人行道,往一處偏僻的巷子方向走去。
南方城市,不論春初還是春末,雨水總是格外多。
剛還瞧著碧空如洗的晴天,眨眼的功夫,太陽就被攏在了陰雲後面。
沁涼的風刮來時,雲層凝出雨絲,卷著風飄在了竹竿支起的蓬頂上。
年輕女孩拿包擋住頭頂,小跑兩步,躲進了深巷中唯一一家鋪面。
店鋪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擺設陳舊,有種八九十年代的風味。
擋住後屋的簾布被掀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奶奶面帶笑意走出來:“小姑娘,躲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