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最近這種一驚一乍、時不時犯病的行為,他的猜想是快期末了,精神壓力大造成的心理問題。
回去吃點安神的就行。
醫院有一棟專門建的康復大樓,腦外科在三層,事先預約過,沒等多久就排到褚欽江了。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路倏摸了摸他腦袋,“別怕。”
褚欽江點頭,轉身跟護士進了複健室。
這種康復治療過程是全封閉式的,裡面只允許病人和醫生護士在場,家屬不能進。
好在給褚欽江做複健的是非常溫柔開朗的姐姐,他心情相對來說比較放松。
“來啦?”醫生笑著指了指椅子,“坐,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褚欽江坐在她對面。
“不緊張哈,我剛看了你上次的測試表和各項檢查結果,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語言功能恢復的也還行,算是進步非常大。”醫生遞過去一杯水,說,“不著急,我們慢慢來。”
“嗯。”褚欽江接過,說了聲謝謝。
“好,那咱們開始吧。”
..........
複健過程要兩個小時左右,路倏坐在外面長廊上,沒玩手機,就那麽倚著靠背聽歌,安靜等褚欽江出來。
時辰尚早,病人家屬不多,間或傳來幾句低聲的交談,並不聒噪,路倏盯著白色的牆,逐漸出了神。
其實已經很久了,久到連當初意外發生的具體細節,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乍然有些記不清,褚欽江是以何種姿勢掉下去的。
時間給過往添上一層朦朧的濾鏡,丟在角落生了灰。
路倏偶爾會騙自己,這一切都是遵循正常軌跡發生的結果,他和褚欽江之間,並未橫亙著一條被人刻意掩蓋起來的裂縫。
可惜現實很難讓他哄騙自己太久,編造出來的假象連一個夢都做不完。
只要站在這條長廊上,他就明白,過不去。
時間模糊的不過是細節,卻抹不掉痕跡,如同褚欽江頭上那條疤,哪怕變得再淡也不會消失。
以至於路倏每次摸他腦袋,都會選擇盡量避開。
過往總是有尖銳的棱角,在不經意間就能讓你跌得頭破血流。
是他親手,把禇欽江變成這樣的。
..........
路倏手肘撐在膝蓋上,扯了扯衣領,分明穿的是寬松衛衣,卻感覺到了幾分呼吸困難。
緩了片刻依然不見好,路倏起身,去了電梯處。
這家醫院只有門診大廳裝了自動販賣機,路倏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大樓,走到大廳販賣機前,買了兩瓶水。
擰開瓶蓋,咕咚灌下半瓶,才終於感覺好點。
喝完水,他靠在牆上發呆。
這兒的消毒水味稍重一些,人也多,大人老人小孩,四處充斥著吵鬧不堪的聲音,討厭的環境能讓他快速剝離情緒。
將剩下半瓶水喝完,正打算回康復樓,路倏余光飄過去一個身影。
有點眼熟,他循著方向看去,人太多了,擠擠攘攘壓根看不清楚。
目光搜尋了一圈,沒看見什麽熟悉的人。
一個小插曲不足以讓他停留太久,路倏離開了門診大廳。
兩小時過去,褚欽江從複健室出來,除了神情瞧著比以往略微疲憊些以外,沒什麽區別。
“感覺怎麽樣?”路倏把買好的水遞過去。
每次出來,路倏都會這樣問。
而褚欽江也依舊同以前一樣,認真回道:“很好,別擔心,yan。”
“嗯。”路倏在他後頸摸了摸,“累的話就回家休息,下次再去遊戲廳。”
“不累。”褚欽江按下電梯,喝了口水潤嗓,“去吧,我想去。”
然而說是這麽說,天爺卻不給面子。
萬裡晴空轉眼就陰雲壓陣,宛若上一秒的豔陽天是所有人的幻覺,不到兩分鍾,便潑起了豌豆大小的雨水。
褚欽江無奈道:“yan,有傘嗎?”
路倏低頭看手機:“這雨一時半會兒下不完,打車回家吧。”
“嗯。”
褚欽江伸出手,雨滴打在手背上,有點涼。
他狀若無意般,低聲道:“yan,你不開心。”
路倏劃著手機,沒抬頭,也沒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褚欽江又道:“我沒,怪過你。”
雨越下越大,澆在地面與屋頂,仿佛譜出了一曲交響樂。
那一瞬間,路倏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詫異的抬起頭,可還沒與褚欽江對上目光,不遠處驀地傳來一聲重響。
奔跑躲雨的行人不小心相撞,一個大媽被撞倒在地,撞人的年輕小夥站了會兒,本想直接離開,卻被大媽拽住褲腿,用方言憤怒控訴。
小夥黑著臉想把褲腿扯出來,奈何對方使出渾身解數,整個人都貼了上來,似乎是想碰瓷。
“你他媽想訛錢啊!松手!”
“哎你這人有沒有良心?懂不懂尊老愛幼,先把人扶起來再說啊。”
“看著挺周正一人,怎麽這麽缺德啊。”
一出鬧劇展開,下暴雨也不乏看戲的人。
推搡扭打間,路倏認出了那人,與此同時也聯想到方才在大廳裡瞥見的那個身影。
——是鄧遠。
第14章 【二更】 “是這樣嗎,yan。”
醫院大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地濕路滑,你推我擠,已經有好幾人摔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