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聽說鬱庭之是來出差時,他心裡不免持懷疑態度。孟遲聽陳彥提過,澤蕪大學藝術學院大一新生的確每年都會來這裡寫生,但鬱庭之是特邀講師,照常理來說,他是不會被外派教寫生的。
所以有那麽一刹那,孟遲覺得鬱庭之會在這裡,是因為他,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鬱庭之的確是來出差的,住在隔壁青旅的大學生,有一半是他帶來的。
雖然他們住在同一家民宿,但因為兩人工作不同,作息錯開,幾乎很少見面。
為了管理西池的茶葉市場,政府特地建了一個春茶市場,供西池的茶農們在此銷售乾茶。市場開市的時間是在清晨,所以孟遲每天都得早起,先去市場轉一圈,找到合適的茶葉,便會跟著茶農去他們的茶山看一看,下午或是晚上,則根據情況去茶廠等著收剛製作完成的乾茶。
每天早出晚歸,倒沒什麽機會和鬱庭之碰面。
不過西池就這麽大的地方,沒過兩天,孟遲就在西塘湖遇上了鬱庭之。
西塘湖算是西池很有名氣的一處景點,湖水碧綠,猶如一塊綠寶石嵌在綿延的山脈之中。粼粼水面飄著稀薄的霧氣,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露出其中隱藏著的幾朵花骨朵,空氣裡都是清新的春日氣息。
孟遲剛把他從市場收來的好茶寄回澤蕪,閑來無事,便不好辜負這片美景,他獨自一人沿著湖邊慢悠悠地轉著,打算轉完正好去附近有名的小吃店買桃花酥。
他一路走走停停,偶爾舉起手機拍幾張風景照。
鏡頭裡有人泛舟,有人停留,瞧見湖邊擺著的一排排畫架和揮筆作畫的少男少女們,孟遲停住目光,下意識地往四周看去,然後就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下,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鬱庭之。
到了四月,氣溫有所回升,不再需要厚重的冬日棉服。鬱庭之穿了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西裝,內搭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外衣寬松卻不累贅,反添幾分隨和。他坐在長椅一側,上身微微後仰,目光遠眺,安靜地看著前方朦朧的湖面。
柳條在他頭上隨風搖蕩,陽光也在閃耀,一隻白色的鳥兒飛了過來,盤旋一陣便落在了長椅的另一側。
飛鳥入鏡,便將這幅畫面變得更有詩意,孟遲下意識按下了快門,旋即覺得自己偷拍的行為不妥,收了手機,但余光裡,四周不少舉著相機的遊客也都將鏡頭對準了鬱庭之所在的方向。
“鬱老師——”
一道年輕的女聲響起,驚飛了鳥兒,也讓靜坐的鬱庭之聞聲側眸。
她大概是繪畫遇到了困難,孟遲看到鬱庭之起身走了過去,從那名女學生手裡接過畫筆,坐在了學生的椅子上。
沒一會兒便有不少學生放下手裡的畫筆,起身走過來圍觀。
就連不少遊客都停下腳步圍了過去,等孟遲走近時,鬱庭之已經被完全遮住,只能聽到學生們嘰嘰喳喳地說著“臥槽,真牛,還能這麽畫?”“鬱老師帶隊,我們真是賺翻了!”之類的話。
孟遲聽了一耳朵的彩虹屁,心說天才就是天才,正當他不打算繼續湊熱鬧,去買桃花酥的時候,鬱庭之畫完起身,從人群裡走出來正好看到他。
“孟遲。”聽到這聲呼喊,孟遲立刻頓住腳步,回頭就看到鬱庭之在一眾學生的注目禮中朝他走來。
“這麽巧,你在這寫生啊?”孟遲先發製人,表現出自己剛看到他的樣子。
“嗯。”鬱庭之輕笑一聲,“你在這裡幹什麽?”
“剛從市場出來,隨便轉轉。”孟遲說。
鬱庭之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往前走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後投來的視線太多,孟遲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彌漫著一絲尷尬。
“你每年都會到這裡收茶嗎?”鬱庭之主動挑起了話題。
“嗯。”孟遲點頭。
“會待多久?”鬱庭之問。
孟遲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確定,可能半個月,也可能一個星期。”
鬱庭之點了點頭:“你每年都來,那你對這裡值得一玩的景點應該很了解。”
孟遲:“也沒有,畢竟每次來也不是來玩的。”
鬱庭之轉頭看了一眼孟遲,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這幾天忙碌留下的倦態,他忽然停住腳步,正想開口的時候,身側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兩人循聲轉頭,便看到湖邊的草坪上蹲著兩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其中一個高舉雙手,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另一個則是拿著火腿腸,而在她們面前,則是一隻弓起腰背,目光警惕的狸花貓。
“它生氣了,不能摸。”拿火腿腸的女孩子對另一個說。
“啊,嚇我一跳。”那女孩心有余悸地收回手,那隻狸花貓卻不再受火腿腸的引誘,對她倆不理不睬。
“你知道怎麽才能哄好生氣的貓咪嗎?”鬱庭之收回視線,看向孟遲,忽然問道。
“啊?”孟遲一愣,心說你問我?
“我的貓咪對我很冷淡,我不知道要怎麽哄好他。”鬱庭之說。
孟遲哦了一聲,旋即想起鬱庭之在朋友圈發的那隻小黑貓。
“你問我不是白問?我也沒養過貓。”孟遲說,“你應該去問宋珉,他養貓。”
“是嗎?”鬱庭之停下腳步,陽光正好將他淺色的眼瞳照得透亮,他忽然又問,“你和宋珉最近聯系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