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鬱庭之說,“是你先動的嘴。”
孟遲要被他理直氣壯地反駁給氣笑了,學舌說:“我沒有,是你先動的手。”
現在的他們跟昨天那倆鬥嘴的小蘿卜丁沒什麽區別,思及此,孟遲驀地笑出了聲,吐槽了一句“幼不幼稚”,也不知道在說誰。
鬱庭之也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松快,好似先前的隔閡正在逐漸消散,他們又恢復到之前自如地相處,只是多了一些若有似無的曖昧。
車內逐漸安靜,只有學生們熟睡發出的清淺呼吸聲,孟遲被傳染似的生出些許困倦,閉上眼沒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睜開眼,就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了鬱庭之肩頭,腦門頂著鬱庭之的下頜處,兩人幾乎是相互依靠著“抵首而眠”。
鬱庭之的呼吸從孟遲的頭頂噴灑而下,微熱的氣流滑過他高挺的鼻梁,擦著唇珠與他的呼吸相融,讓他恍惚片刻,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直起腦袋。
沒一會兒,車輛停駐,鬱庭之睜開眼睛,率先直起腦袋,孟遲這才裝自己剛醒,與他拉開距離。
寫生的地點在半山腰,為了讓背著畫板的學生們少走一段路,司機直接將車開上了山。
這裡距離青山寺還有一段距離,孟遲便和鬱庭之作別,自己步行上了山。
半小時後,孟遲到了青山寺,卻沒能見到師公,聽寺裡的師父說,他師公最近迷上了下棋,在山腳底交了位棋友,兩人下棋去了。
孟遲撲了個空,也沒打算走,在寺裡休息一個小時,就閑逛著去半山腰附近的茶園瞧一瞧。
也是因為今天多雲,太陽被雲層遮擋,沒了灼人的陽光,溫度宜人,孟遲才有心情在山裡亂逛。
青峰山海拔不高,除去主峰峰頂和周圍的兩座山頭因為太過陡峭沒被開發以外,其他的峰頭基本上都被開發種上了當地特色綠茶。
一排排茶樹整齊地覆於山體表面,滿目翠綠,采茶的工人行走其中,倒成了點綴之色,空氣裡浮動著草木的氣息,與濃烈的茶香,十分宜人。
孟遲轉了沒一會兒就遇上了一對小情侶,兩人坐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下,男生站在女生背後,半擁著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地教她畫畫,十分親密。
孟遲在心裡嘖嘖兩聲,趕緊調轉步子往另一側的山道走去,沒去打攪人家的戀愛時光。
一路上他遇上不少寫生的大學生,散落在茶山各地,大部分都沒背畫板,還有認出的他的小姑娘問他青山寺怎麽去。
孟遲答了,多問了一嘴她們去寺裡做什麽,小姑娘們笑嘻嘻地說是去燒香拜佛,求個姻緣。
看她們往山上去,孟遲思忖片刻,拿出手機給鬱庭之發了微信,說見到他的學生們去了青山寺。
他絕對沒有向老師舉報這群學生逃課的意思,純粹是擔心他們的安全。
鬱庭之很快就回了微信,說今天完成寫生之後是學生們的自由活動時間。
孟遲也就沒再說什麽,閑逛了一會兒也回了寺裡。然後就在大雄寶殿看到了鬱庭之,還有那個男老師。
“小孟啊,你師公已經回來了,就在後院廂房。”寺裡的老師父見到他就喊。
孟遲應了聲“知道了”,扭頭就發現鬱庭之已經朝他看了過來。
“鬱老師,你也來求姻緣啊。”孟遲走過去和他找招呼,鬱庭之旁邊的男老師對他點了點頭,他也微微頷首示意。
“算是吧。”鬱庭之說。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吧。
孟遲心裡吐槽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麽。那位男老師十分識趣兒,知道鬱庭之和孟遲認識,自己沒多留就先去了別的地方。
孟遲本想和他打個招呼就去見師公,見鬱庭之同事走了,他也沒好意思把鬱庭之一個人留在這,便隨口提了一句讓他和自己一起去後院,鬱庭之沒有拒絕。
還沒進後院,孟遲就聽到他師公洪亮的嗓門,在跟寺裡的師父說著他方才如何大殺四方,把對方殺的丟甲棄盔,屁滾尿流,看來是下贏了,整個人都喜滋滋的。
“師公,是丟盔棄甲啦。”孟遲進了院子就朗聲接話。
師公年過六旬,是個瘦削的老頭,因為常年低頭做茶,背脊略顯佝僂,將身上那件淺灰色的僧袍撐起一個彎月似的弧度。
因為只是在這清修不是出家,所以沒有剃度,不過他光亮的腦門上歷經風霜,也沒剩什麽,只有後腦還有一圈黑白相間的短絨發。
“有什麽區別,一個意思嘛。”師公佯裝惱怒地轉身對孟遲說,“一來就揭短,信不信我給你打出去。”
孟遲嘿了一聲,從善如流地改口作揖:“我給您道歉,是我孤陋寡聞。”
師公還想說什麽,瞧見孟遲身後跟著的氣質青年,立刻斂去了臉上誇張的表情,端出一幅修行之人的仙風道骨,緩聲道:“別擱外面站著了,和你朋友一塊進來吧。”
這間小禪院有好幾間屋子,只有師公一個人住,遠離前庭,十分清靜。
寺裡的師父都愛茶,師公便在這開辟出了一間屋子做茶室,寥寥檀香撲鼻而來,比外面的香火味兒好聞多了。
“師公,師娘讓我帶了她醃的熏肉,我給您放冰櫃裡了。”孟遲輕車熟路地進門,將他帶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塞進冰櫃的二層,還不忘招呼鬱庭之,讓他隨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