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邱夢長笑了下:“來的是我表弟,跟他媽鬧別扭了,在我這住一晚,在客房呢。”
梁佟回想起邱夢長表弟那張漂亮的小嫩臉,壓下想把人扔河裡喂魚的衝動,問了句:“你房間隔音好嗎?”
邱夢長嗤笑一聲,搖頭:“不知道。”
他都獨居多少年了,這房子數十年如一日的冷清,只有老白那嗲聲嗲氣的貓叫。
邱夢長又說:“估計不太好,老小區了,樓上大爺大媽吵架我聽得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梁佟想給邱夢長送套新房的想法越發強烈。
邱夢長從衣櫥裡拿出睡衣,“我去洗個澡。”
他洗完澡回來的時候,梁佟躺在被窩裡已經快睡著了。
邱夢長掀開被子,梁佟背朝著他躺在床上,他躺進去,伸手一撈,把人撈進了自己懷裡。
他從身後抱著梁佟,聽見梁佟迷迷糊糊地問:“小朋友為什麽跟他媽吵架?”
邱夢長把劉毓說的複述給梁佟聽。
“他爸是軍人,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就像他爸媽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媽在非洲?”邱夢長忽然問梁佟。
梁佟坦白道:“知道。”
果然。
邱夢長捏了捏他的耳垂,力道不輕不重,“你是不是一早就找人調查過我的情況了?”
梁佟倒也沒有心虛,坦坦蕩蕩的:“嗯。”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邱夢長松開了他的耳垂。
梁佟翻過身來,面朝著他:“當時沒想那麽多,以後不會了。”
邱夢長失笑:“哪來的以後?”
“從現在開始,往後的每一天,直到你我老去,死去。”梁佟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屋裡一片寧靜,邱夢長仿佛能聽清梁佟呼吸的頻率。他抓起梁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問:“跳得快嗎?”
梁佟點了點頭。
“你被砸傷那天,我心跳得也像今天這麽快。”邱夢長說,“我很害怕你出事。”
“我想跟你一起老去,死去。”
邱夢長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這不僅是因為他的職業需要時常面臨疾病和死亡,更因為他孤獨的成長環境。
很少有人能感知到這些。
梁佟摩挲著他的側頸,問:“你爸媽什麽時候去的非洲?”
“我初二的時候。”
初二,才十四五歲就一個人生活了。
“一起去的?”
“我爸先去,半年後我媽跟著一起去了。”
“多久沒見過他們了?”
“不記得了,大半年了吧。一年見個一兩次,上次見面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梁佟摟住邱夢長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唇,低聲道:“以後有我。”
半夜,梁佟起夜上廁所,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客房的門突然開了,余聞嘉頂著一頭亂毛,眼睛還沒睜開,跟夢遊似的,從屋裡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他彈了下眼皮,睜開半隻眼,朝有光線的地方看了一眼。
“邱哥……”余聞嘉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梁佟應了一聲,擔心光線太亮會刺眼,梁佟沒有開大燈,把洗手間的燈留著,朝余聞嘉走了過去。
“上廁所?”梁佟問他。
余聞嘉搖搖頭,眼睛完全睜不開,他揪住梁佟的衣服下擺,啞聲說:“我好渴,我想喝水。”
梁佟往廚房走去,余聞嘉攥著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後,他走到哪兒,這小孩兒就跟到哪兒,睡得稀裡糊塗的,根本不知道跟他說話幫他倒水的不是他表哥。
梁佟給余聞嘉倒了杯溫水,把杯子送到他嘴邊喂他喝水,余聞嘉閉著眼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
廚房離洗手間有點遠,那邊的燈光照不到這邊,廚房一片昏暗,只有一點微弱的光線,余聞嘉已經把眼睛睜開了,但還是沒發現眼前的人是梁佟,剛睡醒腦子也有些混沌,分辨不出聲音。
“還喝嗎?”梁佟問。
余聞嘉抱住梁佟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肚子上,沒說話。
“不喝了?”
梁佟估計這小孩兒一會兒就該靠在他身上睡著了。他把杯子撂在桌上,剛想把余聞嘉推開,就聽到一聲很輕的嗚咽聲。
梁佟的衣服濕了,余聞嘉揪著他的衣服,閉著眼睛緊緊抱住他的腰,啪嗒啪嗒掉眼淚。
所有的委屈在半夜清醒過來時一下子湧上心頭。
梁佟摸了摸他的腦袋。
余聞嘉越哭越凶,一開始只是無聲地掉眼淚,後來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淚一起流,全糊在了梁佟的衣服上。
梁佟輕輕揉著他的頭髮,難得対小孩兒這麽有耐心:“你媽一個人照顧你不容易,跟誰置氣都不應該跟她置氣。”
余聞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結結巴巴的:“我、我知道,這次期中考、我肯定還拿第一。”
這回報父母的方式多麽樸實無華又簡單粗暴。
梁佟無聲地笑了下,抓了抓余聞嘉柔軟的頭髮。
“知道他為什麽那樣嗎?因為他嫉妒你。”梁佟耐心地哄道,“長得又漂亮,學習成績又好,當然招壞人嫉妒了。記住了,打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越那樣越說明他是個失敗者,只能靠詆毀別人來抬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