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體質好,身體恢復得很快,早上查房,張子翼站在邱夢長背後,還跟他同學偷偷揮手。
他同學躺在病床上,扯著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邱夢長最近還接手了一個病人,跟趙曉陽一個病房,三十出頭,叫余菲菲,一個挺有活力的姑娘。
她前幾年就在附院做過手術,當時給她動手術的是科裡的一位老專家,如今已經退休了。雖然這姑娘每天看起來樂樂呵呵的,其實她的病情很嚴重,不然也不至於短短幾年時間就複發。
趙曉陽年紀輕,服了兩年刑,性格難免有些孤僻,他很少跟他媽和他妹妹說話,有時候他媽媽來得太勤,他還會有情緒。一般這種情況下,余菲菲就會站出來教育他。
邱夢長一進門就聽到余菲菲在數落趙曉陽:“我發現你們小孩兒都身在福中不知福誒,媽媽天天來看你還不好啊,你看看姐姐我,連住院費都是自己交的,我爸媽都不管我,估計哪天死了都沒人來給我上個墳。”
趙曉陽撇過臉去看向窗外。
趙曉陽媽媽趕忙呸了一聲:“丫頭,這種話可別亂說。”
“我說真的呀,姐姐。”
趙曉陽媽媽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余菲菲,“真的也不許亂說。”
余菲菲看著蘋果一樂:“這是您專門給您兒子削的,我可不好意思拿。”
“我給你削的。”趙曉陽媽媽溫柔地笑了笑。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趙曉陽媽媽抽了幾張紙巾塞進她手裡,“我都四十好幾了,你還喊我姐姐。”
“四十好幾不也就比我大了十來歲麽。”余菲菲咬了一口蘋果,看了一眼從門外走進來的邱夢長,“邱大夫早啊。”
“早。”
“邱大夫,我的手術時間定了嗎?”
余菲菲的病情有些複雜,邱夢長坦言道:“你的情況還要等科裡的大夫一起會診。”
余菲菲心裡有數,沒多問。
不過有件事她挺好奇,來醫院第一天就想問了:“邱大夫你有對象嗎?”
邱夢長身後的小大夫們噗嗤笑出了聲。
邱夢長低頭翻看趙曉陽的記錄單,嘴角的笑意很淺:“沒有。”
“這麽帥居然沒有英年早婚,真是活久見啊。”余菲菲覺得可惜,“我要不是身子有病,肯定追你。”
“有病怎麽就不能追了?”
余菲菲跟他逗悶子:“萬一咱倆真成了,我哪天突然嗝屁了,留你一個人怎麽辦?”
病房忽然一片靜默。
看得開是好事,邱夢長很欣賞余菲菲灑脫的性格,但是拿自己的生命作笑料,終究是一種苦中作樂的殘忍。
“沒有男朋友吧?”邱夢長忽然問她。
“那肯定沒有啊。”
“所以啊,你想那麽多能找得到男朋友嗎?”邱夢長看著她,“活著只要不負當下就好。”
“那你能當我男朋友不?”余菲菲忽然直球攻擊。
邱夢長搖頭:“當不了。”
余菲菲偏頭笑了:“好狠心一男人,你好歹想一想再拒絕啊。”
出了病房,人堆裡一直有手機震動聲,實習醫生提醒道:“邱老師,是不是你手機在響啊?”
邱夢長摸出手機看了眼,說了句“稍等”,走到一旁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邱大夫。”
邱夢長嗯了一聲,莫名其妙的,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一聽到梁佟的聲音,他就想起了上次那頓早餐。
雖然梁佟沒有明確表達意思,但他的一舉一動都稱得上直白,邱夢長猜到梁佟先前邀他吃飯可能另有目的,但確實沒想到這個“目的”是他自己。
“我在附院附近辦事,一會來拿打火機。”梁佟說。
“什麽時候?”
“馬上。”
“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勞煩你在辦公室等一會。”
梁佟敏銳地察覺到邱夢長的態度又變得客套疏遠了,“怎麽,幾天沒見,我又變成‘梁總’了嗎?”
邱夢長笑了笑,一語雙關:“你不是一直都是梁總嗎?”
這話裡的調侃意味太重了,沒人敢這麽跟梁佟說話。
“你心裡要是真把我當‘梁總’,就不會這麽跟我說話。”
邱夢長身上要不是有那股子隨性自我的勁兒,梁佟還真未必能看上他。
“那倒是我失禮了。”
邱夢長今天好像特別來勁,梁佟覺得有趣,隔著電話笑了一聲。
“你忙你的,”梁佟說,“我一會過來。”
神經外科辦公室裡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梁佟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有人問“找誰”。
“邱大夫。”梁佟說。
劉主任正跟薑大夫說話,聽到梁佟的聲音抬了下頭。
“梁總!又來找夢長啊。”劉主任走了過來,“他去查房了,快,進來坐。”
梁佟走進屋,沙發上都是雜物,劉主任招呼他往邱夢長的位置上坐。
劉主任平時是坐主任辦公室的,不了解主治醫師辦公室的情況,坐在邱夢長隔壁的小大夫弱弱地提醒了一句:“主任,邱大夫不太喜歡別人坐他的位置。”
劉主任不滿地皺起眉頭:“哪來的臭毛病。”
小大夫很有眼力見兒,雖然不認識梁佟,但見劉主任對他這麽客氣,起身說:“沒事兒,我把沙發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