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家吃嗎?”
高暉拽一下書包:“暫時沒辦法回去了,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在我爸面前是一個肇事逃逸的嫌疑犯。”
曾連喜很少聽高暉說起他的家庭。何冠和蘇遷有透露,高暉家境優越,但父母離異。
關於高暉和父母的關系,曾連喜知之甚少,他只能說:“調查清楚是好事。想要在大眾面前澄清,肯定需要足夠的證據,不能聽信一面之詞。”
高暉扯起笑:“你為什麽聽信我的一面之詞?”
“因為你是高暉。”其中的因由,說起來太長太長。
“曾連喜,謝謝你。”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在其中,高暉又將曾連喜和自己父親作比較,感動之余,不免酸澀。
曾連喜拿出一個煮雞蛋:“這是我今晚煮的。剩下一個,給你填肚子。”
雞蛋殼尚有余溫。高暉接過:“不知道要說什麽,我以身相許算了。”
曾連喜臉紅:“就一個雞蛋而已。”
“這是風中送蛋,和雪中送炭一個意思。”
見高暉還能開玩笑,曾連喜多少感到欣慰:“你今晚真的不回家嗎?”
“我不想和我爸待在一起,氣氛冷。家裡的空氣不新鮮。”
“你打算去哪裡住?”
“找個民宿或者酒店。明天星期一,學校裡肯定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要去和老師解釋清楚。”
“不等等你爸的證據嗎?現在的人很容易被帶節奏,哪怕視頻被掐頭去尾。”
高暉撥了雞蛋殼:“你怎麽知道視頻被掐頭去尾了?”
曾連喜慢了一下:“你不是說,沒有撞到他嗎?那他肯定有自己站起來的那一幕。”
高暉點頭:“有道理。這個視頻是誰拍的,暫且不知道。那條路很偏僻,我特地去找人少的路來練車。誰知道一轉彎,就出現一個人。真是出師不利。”
“嗯。”
“你為什麽都不問?”高暉咬了一口雞蛋,說出的話比較模糊。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曾連喜低著頭,劉海長長了,幾乎蓋住他的眼睛。
高暉撫撫他的頭:“傻瓜。”只有傻瓜才沒有好奇心。
*
從便利店出來,已經將近十點。
高暉訂了一間酒店。
曾連喜想送送高暉。
高暉說:“到路口就好。”
兩人並肩而行,走著走著,不一會兒就到了酒店的門口。
高暉仰頭望著樓上的窗戶:“要不要上去坐一坐?”這招呼人的方式,仿佛樓上是他家。
房間是標準的雙人間,並排兩張床。
高暉將書包丟到沙發上:“你的作業做完沒有?”
“做完了,你的呢?”
“沒有。”眼下這境況,作業是次要的。高暉直接躺在床上,“你說的對,我需要能夠證明我清白的證據,這個只有我爸能幫我。”
曾連喜拘謹地坐在床邊:“無論如何,你爸願意去調查,總好過放手不管。”
“他當然不會不管,這關系到我們高家的名聲,我爸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子。除了他和我媽的婚姻,他當時做不了主,其他生活順風順水,他受不了任何人丟高家的臉。”高暉雙手枕在腦後,說起這些,心平氣和。
曾連喜的父母也是早年離異,但他有和母親的親情,也有和姥姥的。好比暑假那時,他出了事,姥姥再辛苦,也要拉他上岸。當姥姥抱起他的時候,他所有的焦躁都會消散無影。“你爸抱過你嗎?”
高暉笑了笑。沒有人這樣問過他,在他聽來,這和笑話一樣。“當然沒有,別說抱了,在我的印象裡,我爸連我的手都沒有拉過。”他伸出五指,透過指縫去看天花上的吊燈,“我媽可能曾經拉過我。但我現在懷疑這些不過是我的臆想,畢竟兒時的記憶,我大多都已經忘記了。”
曾連喜看著高暉伸到半空的手。他腦子一熱:“我的姥姥,我的媽媽,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會這樣鼓勵我。”他用手掌輕輕地貼住高暉的。
接觸面積就一丁點大,但高暉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在他接二連三被遺棄的這一天,他終於不是一個人。
他反握住曾連喜,一用力,把人拽了下來。
曾連喜跌在高暉的胸上,他屏住呼吸。
高暉問:“你的姥姥,你的媽媽,經常抱你嗎?”
曾連喜點點頭。
高暉歎了歎:“你真幸福。”
聽到這一句,曾連喜伸手抱住了高暉。
……
過了半個小時,曾連喜接到舅舅的電話。他要回家了。
高暉還是躺在床上,側過身:“明天見。”
曾連喜走了有一會兒,高暉才去洗澡。
他今天收拾東西時,亂七八糟,不知道把壓縮毛巾放到哪一格裡了。
他把書包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最外的暗格裡,一個被他遺忘的文件袋,突然掉了出來。
他拿起壓縮毛巾,去了浴室。
洗完出來,他重新把零散的東西裝回書包。
見到那個文件袋,他想看看失主有沒有留下班級或姓名。
他打開,裡面裝了些本子和畫冊。
封皮暗格裡的一張照片滑出來。
他撿起,動作一頓。
這是一張合照。兩個少年站在樹下,其中一個是曾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