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了,我不是表演的料。排練很花時間,我如果太晚回去,舅舅舅媽會念叨。”
“嗯。”高暉坐直了,見到前面的何冠還在研究卡片。
高暉不經意看了曾連喜一眼。
曾連喜低頭看書。
高暉沒說話了。
*
中午幾人去吃飯,半路遇到了何鵬。
何鵬先是見到何冠,之後就是曾連喜。
可能是因為曾連喜尤其礙眼,何鵬遠遠見到,就停住不走了。他一臉陰沉,罩在樹下的陰影裡。
他就不明白了,曾連喜這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為什麽沒人發現他的真面目?
何鵬大喊:“哥。”
何冠走過去,兩兄弟罩在樹影裡。
何冠問:“吃完飯了嗎?”
“還沒有。”何鵬抬起眼,“哥,我又收到那張卡片了。”
何冠用食指把滑下的眼鏡推上去:“嗯,今天我也收到一張。”
何鵬瞪大了眼睛:“你也有?”
“你是不是又調皮了?”何冠與同學間的關系還算親和,一般來講,惡作劇不會戲弄到他的頭上。兩兄弟同時收到卡片,何冠不得不懷疑,對方是另有企圖。
何鵬抖抖唇。這一刻,他突然對上了不遠處曾連喜的眼睛。他問:“哥,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何冠:“我想不到,我們兩兄弟得罪了誰。”
“不一定得罪了人,有些小人就是沒來由地報復社會。”何鵬邊說,邊向曾連喜瞄。
高暉耳尖,問:“誰是小人?”
何鵬哼了一聲。
何冠解釋說:“何鵬也收到了卡片。”
蘇遷愣了:“初中部也玩這個?幕後者不是我們班上的人吧。”
高暉:“小把戲而已,你們又沒做錯事,不怕他。我當初就很坦然自若。”
何鵬本想訓斥校園壞風氣,但整個事件是他哥起的頭,他沒了立場。“我覺得惡心。”
曾連喜全程沉默,平靜無波。
*
曾連喜在舞台劇裡的角色是男主角的同桌,他在劇中的戲份很少。除了開場被放錯卡片,之後就沒他的事了。
劇本的初稿是高暉寫的,他知道曾連喜偏好低調,這樣默默當一個路人甲,是給班級最好的貢獻。
曾連喜剛從更衣室出來,忽然被一個女同學堵在了門口。
隔壁班也有元旦節目,他們的是小品,聽說是粉紅泡泡類型。
女同學穿著花花的蓬蓬裙,眼睛亮晶晶的,衝到曾連喜的面前:“你是曾連喜?”
他輕輕點頭。低下眼,沒有直視女同學的笑臉。
“我果然沒有認錯人。”她向前一步。
他後退一步。
女同學大概是個自來熟,再上前半步。
曾連喜退了三步:“有事嗎?”
“你很容易害羞啊?”女同學爽朗地笑起來。
“我先走了。”他不是害羞,他只是不喜歡與人親近。
女同學又把他攔住:“我剛剛看了你的表演,很棒啊,是以前學過嗎?”
他哪有什麽表演,木然當背景板而已,談不上演技。女同學擺明是睜眼說瞎話。
“沒有學過,我有急事,先走了。”他的腳步加快。
“等等,曾連喜,我是隔壁班的,不如交個朋友唄。”
曾連喜頭也不回,走下樓梯。之後又慢了步子。
樓下的高暉靠著牆邊,向他笑。
曾連喜眨眨眼:“你在這裡多久了?”
“剛來一會兒。”高暉的雙手插進外套。
“哦。”曾連喜向上望了一眼。
高暉跟著看過去:“聽到了。”
曾連喜略有尷尬。
高暉卻笑:“我就說嘛,你要是個性張揚,那也是萬人迷的特質。”
“就一個,不要誇大其詞。”
高暉一手把人拉過來:“我不是人啊。”
高暉把話說這麽直白,還是第一次。但曾連喜想,他又有什麽值得呢?他向往陽光,人都渴望向上的力量,他似乎沒有。“為什麽是我?”
“別人的話,可能因為你的長相,但我吧,覺得你像一株野草。”從初識開始,高暉就知道,曾連喜不如外表孱弱。他看王昊圓的眼神,尖銳,甚至蔑視。
他的一切都隱藏在他安靜的外表下。
曾連喜驚訝,高暉會說出野草。
這是不是一種默契?
野草,是他在派出所寫悔過書時,心底晃過的自我總結。
第38章 ●12月2日
12月2日,星期四。
*
曾連喜起得很早。
下床第一件事是去開窗。
冷風卷過來,睡了一夜的人頓時清醒。
他常常眺望安樺縣的方向。什都也看不見。那邊的天空,和南城頂上的是一樣色調。
舅舅舅媽還沒起床,曾茂就更不用說了。
曾連喜出門,上了最早的一班地鐵。從地鐵站出來,他一路跑到學校。
他到的比值日生早。
他喘喘氣,走到櫃子前,從書包裡拿出一張卡片,從一個小格子縫裡塞進去。
窗外鳥雀啼叫,清脆婉轉。
一道突如其來的人聲,在寂靜的教室裡響起:“早。”
曾連喜靜止在原地。
高暉戴了一頂帽子,眉目困倦。他進來,和平時上課時一樣,打哈欠,懶洋洋的:“今天天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