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安靜了足足十秒鍾。
江歲眼睛一閉,將手機背到身後,一骨碌鑽進陸承的桌子裡,像隻刺蝟把自己盤起來,裝死不說話。
陸承的聲音聽起來很淡定:“你們先出去。”
顧煜趕緊主動說:“哦哦哦,我帶門。”
程號:“我突然尿急,我也走了。”
空白格:“我什麽都沒聽到啊,什麽都沒聽到。”
黑子補充:“我眼瞎,我今天沒來過。”
江歲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開始琢磨現在出去和他們打一架會怎麽樣。
要不還是打一架吧,能失憶的那種。
陸承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似乎帶著審視:“青春校園勵志武打片?”
江歲聲音如蚊子訥訥:“差、差不多吧。”
陸承又道:“好好品味細節,具體到聲音,動作,畫面,以及台詞。”
他頓了頓,補充:“最好把感歎詞都記下來。”
江歲抬不起頭來,掩耳盜鈴的捂住耳朵。
陸承靜靜看他一會兒——也可能是偷偷的笑了一會兒。
總之,江歲將自己埋進狹窄的課桌下,沒聽見外面有什麽動靜。
他以為把自己找個洞鑽起來可以緩解尷尬,但其實他剛才隻覺得尷尬,現在就完全覺得羞恥和丟人。
他。
一個人設為清純膽小的男高中生,專門把發展對象約出來看少兒不宜小黃片。
還外放。
還強調細節和聲音。
還三千字觀後感。
還好巧不巧,被死對頭的小弟全部看到了。
江歲現在隻想毀滅世界。
如果可以,他還想在死之前銷毀一切能夠證明他就是城北老大的證據。
陸承也半蹲下來,好笑的哄他:“人這一輩子很短的。”
江歲:“嗚!”
陸承摸了摸他的頭:“顧煜他們什麽都沒看到,不會到處說的。”
江歲要哭了:“那要是他們把這件事情告訴那個程哥怎麽辦?”
陸承沉默了一下,以為他是怕被自己知道了,就不肯收他做城南的小弟,耐著性子:“程哥不會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了怎麽辦?”江歲越想越難過,十根手指緊緊捂著眼睛,眼淚都要出來了:“你幫我打他!”
陸承問:“為什麽?”
江歲悲憤道:“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陸承哭笑不得:“好。”
江歲勉強露出一隻眼睛,還是很難過:“那你要是打不過他怎麽辦?”
陸承被他逗笑了:“那我去找城北的老大來幫忙。”
江歲哽咽道:“城北老大人很好,肯定會幫你打回去的。”
“嗯。”
隔了幾秒,江歲又補充:“你找他幫忙的話,記得給他錢哦。”
陸承失笑:“好。”
江歲又說:“你要是報我的名字,他會給你打折的。”
陸承:“到時候你帶我去找他,行不行?”
江歲終於願意從桌洞底下鑽出來,還是不肯露面,點點頭,直接撞進了陸承懷裡,熟稔的找到肩窩的位置擦眼淚。
陸承被他撞的倒坐在地上,手半護著他。
懷裡江歲從輕微的挪動一下擦眼淚,到後面越想越丟人,不受控制的哭了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輕緲如紗,江歲哭的渾身發燙,終於慢慢收住,不受控制的抽噎著,陸承一直抱著,沒舍得沒有松手。
遮光簾被風吹的掀起一角,露出廣袤天空上點點的繁星,還有一角彎彎的月亮。
天是那麽的藍,陸承就這麽仰頭看著。
覺得好像才過了一小會兒,又覺得他和很久很久之後某條時間線某個時間點上的自己重合,也是這麽抱著江歲哄,也是這麽仰著頭看月亮。
江歲現在是他的。
陸承想。
江歲在他懷裡,可能有一點點喜歡他,他也那麽那麽喜歡江歲,兩情相悅,就能情定終生,從高中就認識,以後算起來,得是青梅竹馬。
他之前過的很慘,就是為了等到江歲,江歲是老天爺專門為他定做的禮物,如果不努力接住,就會變成其他人的。
他垂下眼,手裡的力道漸漸收緊,向來冷淡的輪廓卻柔和了。
作者有話說:
今日彩蛋-超超超長!有那麽那麽那麽的長!(努力比劃)(驕傲叉腰)
陸承對於情感,確實比其他人要遲鈍淡漠很多。
姥姥去世的時候,所有人都嚎啕大哭,他一個人站在中間,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覺得生老病死是人生最尋常的事。
偶爾視頻上刷到的寵物狗寵物貓,大家都覺得可愛,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些笑話啊,視頻啊,情感糾葛啊,就更不要提了。
有時候陪著江歲看完一部電視劇,江歲抱著他哭的稀裡嘩啦,他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連第一次芒果樹底下見到江歲,他當時也不知道那是喜歡。
是第二面,第三面,江歲給他遞了那些零食之後,他將那張紙小心翼翼的收著,那畫框裱起來擺在牆上,每天看每天看,有一天晚上夢到江歲,夢到江歲脖子上半懸著漂亮的金鎖鏈,鎖鏈的一頭在他手上,江歲的手指陷進被子裡,呼吸急促又破碎,第二天起來,他才懵懵懂懂,感覺自己可能是有點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