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呢?”
“他們不在鹿城。”
“家裡只有你一個人?”
“嗯。”
晏清背過手,踢起了路上的小石子。
項戎停了一會兒才說:“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晏清淺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才行,項戎哥哥。”
項戎心裡一震,答了句“好”。
月光落在江面,被水浪不經意地衝碎。
小石子踢累了,晏清頭還沒抬,耳畔聽到項戎說:“我們走另外一條路吧。”
他不解,順著項戎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見前面的情侶你儂我儂,江策正摟著溫怡,像是在說悄悄話。
跟在他們倆後著實尷尬,晏清眨了眨眼:“……也好。”
第二條路沒有路燈,因此夜空更加澄澈,這裡人煙殆盡,只剩川流。
晏清抬頭看天:“項戎哥哥?”
“嗯?”
“今晚明明是江策哥哥請你的,你怎麽還把我叫來了呀?”
晏清覺得自己蹭這頓飯怪不好意思的。
項戎倒不在乎:“帶個小朋友無所謂。”
小朋友?
晏清沒想到,他拿項戎當同齡人,項戎拿他當小孩子。
晏清撇嘴:“我可不是小朋友,已經十八歲成年了,你也就比我大三歲而已。”
項戎余光一瞥,平靜說:“我是根據身高判斷的。”
“……”
有種受到奇恥大辱的感覺。
晏清“嘁”了聲。
項戎見他不服,問:“你多高?”
“178。”晏清想都沒想就說道。
項戎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有回應。
看他的眼神,晏清就知道他不相信。
“好吧,175。”晏清無奈又說。
項戎還是這種眼神。
晏清有點慌了:“你不信?”
項戎悠悠開口:“溫怡172,你站她旁邊差不多高。”
被識破了。
“知道你還問,”晏清不屑,“那你多高?”
“186。”
晏清:“……”
問他不就是在自取其辱嗎?
“你還小,還有長個子的時間。”項戎象征性地安慰道。
聽起來像嘲諷。
晏清雙手抱臂,嘟囔了一句:“早晚超過你。”
玩笑結束,晏清把頭扭到一旁,他心裡有疑問,從吃飯起就有了。
項戎瞧他想得入迷,問:“想什麽呢?”
晏清深吸一口氣:“項戎哥哥,你以後真的不當消防員了嗎?”
項戎腳步放緩,沒有回答。
“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
晏清是親眼瞧著項戎的語氣從第一次見面時的冰冷,到今晚有了溫度,只是單單這一個問題,他的態度又回到了最初的淡漠。
晏清意識到自己問錯了話,不知道怎麽緩和。
他好像感受到項戎有不想分享的秘密,就和自己一樣。
這時,對向的車開著遠光駛來,晏清下意識想閉眼,項戎把他拉到人行道的內側:“你站裡面。”
汽車呼嘯而過,夜色重歸寧靜。
好像有項戎這名消防員在身旁,什麽問題也沒有。
沉默了片刻,項戎問起了他最關心的事:“你的願望寫得怎麽樣了?”
晏清仿佛知道項戎今天一定會問,剛才的落寞煙消雲散,興奮地掏出手機,打開照片,裡面是他拍下的本子頁面。
“我又加了一些,你看看。”
項戎默讀,密密麻麻的字又添了幾行,除了之前的那些,還有嘗試一項新活動、做一件刺激的事等,雖沒說具體是哪些,但願望多了不少。
最吸引項戎眼珠的,是中間夾雜的一行字。
我要攢錢買個助聽器。
“助聽器?”項戎問。
晏清把臨床奶奶的經歷告訴了他,說想要幫助奶奶重新獲得聽力。
項戎琢磨了片刻:“你的願望還真多。”
晏清嘴角就沒下來過:“多寫一點不就可以多活一會兒了嘛。”
“是嗎?”項戎接過他的話,“那我要偏偏不幫你實現,你是不是就能一直活著了?”
晏清的笑容僵住了。
索性現在是晚上,項戎看不清。
“但願吧。”他說。
“什麽?”項戎沒聽清。
晏清強笑道:“我說你耍賴,明明說好要幫我實現的。”
“我哪裡沒幫你?”項戎嗆了一聲。
“你哪裡幫我了?”晏清回嗆道。
項戎嗤聲笑了:“我要是沒幫你,你怎麽會來這裡?”
聽到這話,晏清明顯一愣。
一路上講話講得太過忘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他定了定神思,這才瞧見前面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大橋。
大橋被吊繩懸於慎江兩岸,如一張蓄勢待發的滿弓,它佇立於月下水上,靜靜吮吸著北岸的青山蒼林,觀望南岸的燈火人間。
“是慎江大橋!”晏清大吃一驚,“我還從來沒見過它翻新之後的樣子。”
由於大橋在檢修中,因此沒有開燈,到了夜晚,橋上作業的工人也都下班。世間的聲音仿佛隻留下滔滔江水,靜謐得像世外桃源。
晏清跟著項戎走近,停在了被施工帶攔下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