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戎安撫他坐下,用杓子把西瓜喂到晏清嘴邊,見他吸溜一口,笑著說:“那晚開聯歡時,我和李隊打過招呼了,我向他請了三個月的假,專門用來陪你。”
好像一針強心劑打在了手臂上,晏清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問:“真、真的嗎?”
“當然,”項戎慰聲說,“今天是正常休假,明天開始是第一天。”
口中的西瓜突然多了甜味兒,晏清激動不已,從椅子上跳下,環著項戎的脖子一把抱住了他。
項戎措手不及,放下西瓜,拍了拍晏清的後背:“快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這個夏天,你都想做些什麽?咱們去衝沙?去游泳?去江州旅遊?”
晏清笑意不減,他沒有想那麽久遠的事,反而起身把沙發上的靠枕挪到一旁,又驚又喜道:“項戎哥哥,那你今晚是不是要住在我這裡了?我們明天早上是不是可以一起看日出了?!”
在家孤身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有人留宿,晏清從未這麽興奮過。
“好啊,我平時起得早,明天一定能叫醒你看日出,”項戎講得有底氣,又看晏清收拾沙發,音量減了一半,“不過,我、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在床上嗎?”
晏清全身一緊,臉色發燙。
項戎看他雙頰通紅,用嘲味兒的語氣笑了笑,殊不知自己的耳根也是這個顏色。
晏清重新坐回桌旁,輕輕點了點頭:“那你晚上可不要擠我。”
項戎揶揄道:“這可說不準,我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會做什麽。”
晏清臉更紅了。
窗外雷聲大作,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
鍋裡的水燒開了,骨頭高湯的底料氤氳出香氣,項戎先盛了兩碗熱湯,又把肉和菜一起放入鍋中,攪拌使其均勻受熱。
看著熱氣騰騰的骨頭湯,晏清突然開口:“項戎哥哥,等你以後從一線退役了,還會繼續當消防員嗎?”
“你是說轉為行政崗嗎?”項戎思索著,“我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應該不當了吧。”
這個答案晏清並不滿意:“該考慮了,你都21了,一般24歲就要退出一線了,不然體力會跟不上的。”
晏清說得不無道理,項戎想了想,說:“我……去當名輔警?或者去企業應聘安全員?要麽就去當體育老師,教孩子們踢足球。”
琢磨了幾項,好像都不太滿意,項戎突然靈光一現,不正經說:“我開個門店吧,專門賣桂花糕,這樣能攢一點錢,娶你做老婆。”
“哼,”晏清接過話說,“明明是我娶你。”
項戎笑得瀟灑:“你呢?等你大學畢業了想做什麽?”
晏清依舊保持著微笑,但神情稍稍凝固:“我啊,我……”
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麽,他感覺什麽回答都沒有意義。
“我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就有美術公司缺人手了,”他說,“實在找不到了,我就去你的店裡給你打下手,到時候偷吃幾個桂花糕,你也發現不了。”
項戎一手捏住他的雙頰,把他的嘴捏成嘟嘟模樣:“你不用偷吃,我天天給你做,等你吃夠了我再賣給別人。”
紅色的肉很快就被燙熟了,項戎夾起一多半,放在了晏清碗裡。
“要多吃飯,身體才會健康。”
晏清點了點頭,拌著調料,用筷子夾起一塊兒,剛要下嘴,一旁的手機鈴聲乍然響起。
“叮鈴鈴……”
項戎拿起一看,是李承打來的,他看了看晏清,猶豫著接下了。
“喂,李隊。”
電話那頭傳來雜音,像是混著雨水,李承扯著嗓子大聲說道:“項戎!雨太大了,江中嶼那邊內澇嚴重,人員都被困在了島上,大橋都快衝塌了,消防總局說那邊轄區的人手不夠,讓我們沿江中隊速去接應。”
內澇,被困,衝塌……
每一個詞都衝擊著項戎的心,電話漏音,他清楚晏清聽到了,因為晏清比自己還要緊張。
“項戎,我知道你今天不值班,但咱們能出警的弟兄都已經去了,人員還是不足,你不是明天才開始正式休假嗎?今晚還應該算是鹿城的守門員,等明天雨小了,江中嶼那邊情況穩定了,你再回去過你的假期,我保證不再打擾你。”
若有難,召必回,這是每個沿江中隊的消防員都曾立過的誓言,如今鹿城有難,怎麽能坐視不管?
可自己又答應了晏清,要與他共夜,陪他看旭日東升。
眼下連一頓火鍋都還沒開吃,這麽快又要分別。
項戎不舍地看向晏清,見他沒說話。
“那個,晏清,我……”
“沒事的,項戎哥哥,”晏清擠出一個笑臉,“一個晚上而已,我自己都經歷過無數個夜晚了,不差這一個。”
項戎心裡一酸,低下了頭。
“那些人現在一定很絕望,他們比我更需要你,”晏清鼓著聲音,說得很決絕,沒有人能聽出來是真是假,“項戎哥哥,你快去吧。”
縱然心頭再難取舍,在社會和私人利益前,項戎還是選擇了前者,這是他的職責,是國家賦予他的使命。
他對著晏清堅定地點頭,道了聲“好”,又對聽筒回了句:“知道了李隊,我馬上過去。”
聽到這句話,晏清反而釋懷地笑了笑。
項戎沒有停留一刻,穿上鞋子就要出發,臨別前,他看向鍋裡的肉菜,囑托道:“多吃點,長點肉,要不然營養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