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確信,莫因雪也在他的瞳孔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刹那間,院子不停鳴叫的夏蟬都停止鳴叫,世界仿佛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人深邃的輪廓像是帶著奇異的魔力。
鬼使神差的,鹿予安伸出了指尖,修長的指節觸碰到莫因雪下頜一刹那。
院子裡面傳來臥室裡顏老一連串咳嗽聲,經過一天的波折後,顏老的精神頭有些不太好,身體也明顯的有些虛弱。
這一連串咳嗽聲卻驚醒了鹿予安。
他飛快的縮回了指尖,明明已經分開,指尖觸碰的熱度,卻順著手指上沿,燒到他的耳垂,鹿予安急忙說道:“你下巴有點髒東西——”
“嗯,髒東西。我剛剛弄掉了。顏老怎麽樣了。”
莫因雪皺眉看向房間裡說:“我去看看。”
他轉身朝顏老的房間走去,在他轉身的一刹那,他手指輕輕拂過下頜,像是隔著時間,從那處異常的酥麻中,與另一個人的指尖相觸。
顏老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死活不肯去醫院。
老人家坐在躺椅上,拄著拐杖固執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因雪你坐下,我有話給你說。”
莫因雪只能無奈坐在外公的對面。
顏老卻歎了口氣,沉默一會兒才說道:“外公年紀大了,有件事實在要問問你的意見。”
他們兩個鮮少有這樣嚴肅談心的時候。
莫因雪不由的認真起來說:“外公你說吧。”
顏老卻問道:“因雪,你覺得予安這個孩子怎麽樣啊。”
莫因雪指尖下意識摩挲過下頜,眼底不自覺帶著溫柔的笑意說:“予安——”予安兩個字在他的聲音中被拉得極其長,像是有些莫名的味道。
“予安,他很好。”
聽到他的回答,顏老卻松了口氣,眼底有了一絲笑意說,“對我也覺得予安很好,他是你李叔公唯一的弟子,你知道李叔公已經過世了,這孩子的親人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所以我有一個想法——”
莫因雪心裡隱隱有種預感,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
顏老笑著說:“不如我認下予安,這樣你就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哥哥,萬一以後我去了,你們兩個也有能夠相互照顧。”這畢竟是一件大事,他原本擔心因雪不願意。畢竟照顧一個孩子和將一個孩子當做自己弟弟一樣看待是不一樣的。
但因雪和予安關系很好,他這才放下心來提出這件事。
讓他做予安真正意義的哥哥——
莫因雪一瞬間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人瞬間的反應永遠是最真實的,在這一刻就連莫因雪自己都騙不了自己,他扭頭朝窗外望去——
窗外的少年像是被院子的樹吸引了注意力,仰頭看著大樹。
寬大的校服襯托的少年有些消瘦,眉目張揚的少年總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但是他卻知道少年那顆倔強又柔軟的心。
他長久的沉默,讓顏老也察覺出一些不對勁問道:“怎麽了?因雪,你不願意嗎?”
他願意嗎?
莫因雪攥緊自己的手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告訴自己,那是不道德的,這和他前二十八年受到的傳統中式教育是大相徑庭的。
是違背他的原則的。
是會被以前的他嗤之以鼻的。
予安比他小近十歲,他應該作為合格的哥哥,給予安最好的照顧、
而予安會著更好的未來,他以後會去更多的地方,會認識更多的人。
這才才是對的。
可簡單的一個好字,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沉默一會兒說:“這件事讓我再考慮一會兒。”
*
這段時間鹿正青也是焦頭爛額,公司的董事會發生了重大變動。
鹿正青並不是傳統庸碌無能的繼承人,他從自己父親手上接過鹿氏時,鹿氏旗下的酒店受到外來連鎖酒店的衝擊,一度瀕臨破產。
是鹿正青臨危受命,尋找合作夥伴,多輪融資上市,才將鹿氏經營的越來越好。
雖然最初的合作夥伴因為挪用公司資產已經分道揚鑣,但鹿氏內部股權也十分複雜,並不是完全掌握在鹿家手裡。
而這一次就是鹿氏財務報表被曝出有問題,董事會向鹿正青發難,而鹿望北又不在公司,才會搞得這樣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將公司的事物處理的差不多。
孟一凱的資料也被杜秘書送到鹿正青的辦公桌前。
簡簡單單十頁的資料中中詳細記錄著孟一凱從小到大每一次被拘留的時間。
焦頭爛額的鹿正青看下來觸目驚心,通篇隻記住了三個詞——多次犯罪,警局常客,人品卑劣。
他幾乎是立刻就站起來。
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在予安身邊?
如果是他,他肯定毫不猶豫的將這種人從予安身邊剔除,可是現在偏偏——
何況不久前因為畫的事情,他本就覺得愧對予安。
鹿正青歎了口氣,坐在辦公椅上,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而這時鹿正青的手機響起——是靜安中學的校長。
因為鹿家和靜安中學的關系,靜安中學校長和鹿正青也是認識的,甚至還是不錯的朋友,他們也是老同學。
鹿正青一貫覺得孩子應該依靠自己,在父母庇佑下的長大的孩子是走不遠的,就像是望北一路走過來的都是靠自己,與寧也是這樣,從來沒有要求學校給孩子們特殊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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