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發現,那一切不過是他自欺欺人,他們從來都不需要他。
他很少有機會去思考他究竟想要什麽,畢竟大部分時候他都是被命運裹挾這向前走的,他只能應對命運拋給他的一個又一個的難題,幾乎沒有時間去思考他究竟想要什麽。
離開鹿家之後,他才真正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低頭看報名表,他想起年幼時他趴在媽媽的懷裡,看著畫卷上絢麗的顏色的震撼,他想起夏夜蟬鳴陣陣的小院,他看著李老頭山河畫卷時內心的波瀾壯波,他想起他前世獨居時,每一幅畫都是他情感的宣泄,那些畫就像是他從不說話的老朋友,陪伴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鹿予安不再猶豫,在報名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課間交給了負責這件事的老師。
老師有些愣,沒有意料到鹿予安報名,但是在認真審核過鹿予安的資料,確認他有資格之後,他通知鹿予安,資料上交上去之後會有專門的老師審核,結果會在一周內出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剛準備離開辦公室,就遇到了也來交報名表的鹿與寧,肖雨西站在他的身邊。
肖雨西看著鹿予安手中的報名表幾乎是不加掩飾的嗤笑一聲。
鹿予安來湊什麽熱鬧,他怎麽可能得到這個名額?這個名額怎麽想都是應該給與寧的吧?他不過就是什麽都想和與寧搶罷了。
畢竟基本大家都已經默認這個名額會是鹿與寧的。
他還想說什麽,鹿與寧連忙扯了扯他的校服外套,肖雨西只能憤憤的作罷。
等到鹿予安走後,鹿與寧余光看著鹿予安的報名表久久沒有說話。
*
交完報名表後,學校已經放學,校門口沒有多少人了。
“予安——”
鹿予安剛想回家,就聽到校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抬頭四處打量,終於看到叫他的人。不遠處的銀杏樹下,一頭黃毛滿臂紋身的小麥色男人正在朝他揮手。
鹿予安眼前不由的一亮,是鄰居哥哥,他快步跑到樹下,上下打量著鄰居哥哥好幾遍,穿著黑背心大褲衩人字拖的小麥膚色男人笑嘻嘻的拍了拍予安的肩膀說:“不錯呀,你小子總算長高了一點。”
孟一凱的花臂紋身在學校門口格外的引人注目。
但是鹿予安也不在乎,他和孟一凱勾肩搭背說:“你怎麽今天有時間來這裡啊。”
孟一凱想起正事說:“還不是你那個短命鬼養父,正到處托人問你在哪裡,你最近小心點。”他和鹿予安是鄰居,予安的養父不靠譜,養母也沒有什麽主意,小小的予安幾乎撐起了那個家。
而他自己的爸爸也是個酒鬼喜歡打人,媽媽被打的受不了跟人跑了,他初中結束就沒有讀下去,幫著人看場子,因為機靈會來事,也算是混出個名堂。予安養父幾乎不會養家,他弟弟又是個藥罐子,所以小小年紀的予安就放學後幫他看場子,一來二往就熟悉起來。
場子裡來錢快,經常來的賭鬼們贏錢之後給錢也痛快,他本來以為予安見過那邊的紙醉金迷之後,會漸漸將兼職變為專職,甚至沾手一些髒事,再也脫不了身,他們場子裡不少小弟都是這樣的來的。
但予安始終沒有,他問過予安,予安告訴他——
因為他的爸爸說過過他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而予安始終記著這句話,也照著這句話做,不管在場子裡多晚,只要有時間予安總是拿著書,不管給多少錢,予安也從來沒有髒過自己的手。他始終守著自己的底線。
孟一凱也是那個時候知道鹿予安是被收養的。
予安曾經的爸爸媽媽將他教的很好,所以哪怕他被李方嘉那樣的爛人收養,哪怕他住的地方,路邊的水溝裡隨處可見一次性針頭,身邊都是一些爛泥一樣的人,他也始終知道對和錯。
所以他對這個弟弟更加心疼。
鹿予安聽到是養父的消息,眼中厭惡閃過,他早知道李方嘉這個爛泥一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手的。他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他和鄰居哥哥道謝道:“謝謝。”他這句謝謝是由衷的。
他重生回來就不止一次的回去看過鄰居哥哥,簡承媽媽的工作也是請鄰居哥哥幫忙,只不過——
鹿予安神色中歉疚一閃而過,又再次提出來:“一凱大哥,你一直跟著鄭哥也不是辦法,我——”
只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孟一凱打斷,孟一凱拍了拍鹿予安的肩膀哈哈笑著說:“予安,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但是你一凱哥哥也有自己的打算,還用不著你幫忙。”
每一次鹿予安提出想要幫他再找一份工作時,孟一凱總是拒絕。
鹿予安也只能聽之任之以,以後再想辦法,不過好在這一世,他沒有將自己和鹿與寧發生的那些事情告訴給鄰居哥哥聽。
只要他不再因為幫自己出氣去招惹鹿與寧,鄰居哥哥最起碼不會有牢獄之災,剩下的事情總能夠以後再說。
他剛放下心,就聽見下一秒。
孟一凱氣憤道:“予安,我聽說你那個弟弟不老實,總是欺負你。我幫你好好給他個教訓。”
鹿予安聽到熟悉的話瞬間頭大。
而不遠處,鹿正青眉心緊皺,他看著鹿予安和一個一看就不像學生的人在一起,忍不住皺起眉毛。他的目光落在那人滿背的紋身和一頭黃毛身上,見予安和那個人走遠,他終於也忍住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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